己何时让谨琪产生如此深刻的误会,怎么就跟小白花杠上了?
她礼貌性道谢,连花名都懒得问,随手指向走廊一侧,让谨琪将花摆过去。
然后委婉地对他道,别再让人送花来,否则很快就没地方摆了。
谨琪看上去有些许失落,欲言又止片刻,最终没再吟诗。
又半个月,谨琪过来没再带盆栽,而是拎着个小纸包,说是夜来香种子,特别好养活,撒在院中草坪上即可,无需打理,来年夏天便可开出一大片,既美观又好闻。
他将花种均匀撒在草坪上,又取来一根细竹竿,贴着草坪逐一轻轻扫过几遍。
若兰问谨琪这是何意,谨琪说这是为了让种子顺利落在土壤上,来年好生根发芽,有了草坪掩盖,种子也不至于沦为鸟儿的果腹之物。
她可算瞧出来了,原来谨琪是当真喜爱花卉,论起花来双眸之中似闪耀着光彩。
嗯,这样的谨琪看上去比太子殿下顺眼多了,他果然还是比较适合当花匠。
若兰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过日子,寂寞归寂寞,好在十余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倒不觉有多难熬。
除了偶尔心塞于谨琪送的小白花,偶尔收到“影子”送的惊喜,偶尔被半夜冷不丁出现在房里的谨嵘吓一跳,谨炀与谨嵘相继成亲,似乎再没什么事值得一提。
兹兰男子十八及冠,及冠之后大多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开始相亲。
按理说几位皇子早该议亲了,偏偏身为兄长的太子屡次拒婚,于是连带着他底下一票弟弟也干耗着。
可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当谨琪又一次拒婚,皇后开始张罗其他皇子的婚事。
于是乎,身为三皇子的谨炀首当其冲,五皇子谨嵘紧随其后。
谨琪对这结果十分满意,觉得自个儿八成很快就不是太子了。
看在他这么傻的份上,她不得不友情提醒: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这呆子硬是装傻充愣,说他并非单恋一枝花,这院子里的每一株花他都喜欢。
她很不赞同这种作死行为,更鄙视从前那个跟谨琪私奔的自己。
与其瞎折腾,不如安安分分过日子,熬个几年,等谨琪当上皇帝不就好了?
年少无知啊,冲动是魔鬼啊。
某日上午,已有数月不见的皇后忽然大驾光临,问若兰愿不愿做谨琪的侧妃。
若兰拒绝了,皇后问为何,她老老实实回答,不想做小妾。
于是皇后赏了她一个耳光,骂她不知好歹,甩袖离去。
当天下午谨琪就过来了,问她为何拒绝,只要答应做他的侧妃,她便可重获自由,多好的机会。
她不得不直言以告:“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小妾!”
而且,出了幽台宫,也只是从小笼子换到大笼子而已,无甚区别。
谨琪又道:“那我娶你为正妻!”
若兰只好说自己心胸狭隘,不愿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皇帝坐拥三宫六院,她虽不知帝后如何相处,可这么多年以来,她见过最多的便是喜怒无常的皇后,状若疯癫的皇后,寂寞到连心里话都无处倾诉的皇后,既可怜又可恨的皇后。
唯独不曾见过皇后开心的模样。
所以啊,与其当皇帝的女人,还不如像爹娘那样,像老师师娘那样,过最普通平凡的日子,粗茶淡饭,却有爱人相知相伴。
谨琪有些失望,但没再多劝。
那一刻,若兰恍然发觉,记忆中的跳脱太子不知不觉长大了,身形抽长,脸上的少年感也渐渐蜕去,瘦削的肩背已长成青年的宽阔硬朗。他的一言一行不知何时变得沉稳起来,不再如从前那般,任何话都藏不住,哪怕说不出口,从他脸上也可看出一二。
如今的谨琪学会藏起心事,眼中似乎装着许多她再也看不懂的情绪。
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样的成长很好,反而心疼他。
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此前她从未去想,皇后允他每月来冷宫两回,他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皇后允他纳喜欢的人为侧妃,他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一边对他的好全盘接收,一边拿模棱两可的态度对待他,比起直接拒绝他,更不合适吧?
然而她还未开口,谨琪似乎已预料她想说什么,他急切地道:“什么都别说,我不逼你,你也别那么快拒绝。”
她摇摇头道:“我要的你也给不了。”
我只要自由,而不是陪你一起困在这皇城里。
谨琪的语气一下变得肯定起来:“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给你的!”
他牵起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请求:“再等我一些时日,好吗?”
若兰直觉不该答应,生怕他再干出私奔那等傻事,可面对如此情真意切的他,“不好”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得转身回屋,关上房门。
无声地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