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干出好事歹事,朝堂之上无一人敢为他说好话,也无一人敢指摘他的错处。
就拿上回六皇子罔顾圣命去翠熹山庄一事来说,公门收到不少匿名举报信,有举报六皇子光天化日当众调戏女子的,有举报六皇子滥用私刑的,有举报六皇子仗势欺人的,最离谱还有个举报六皇子学识浅薄的,由此可见六皇子人缘有多差,风评有多差。然而那么多举报信一封也未送到圣上跟前,群臣只当从未见过,从未听说。不过此事终究传进了宫里,圣上听后只夸了叶小姐几句,对那混不吝的儿子只字未提,之后也没听说圣上私下训过六皇子,由此可见,圣意难测啊!
小阿洵也在,瞧见叶颜双眼一亮,高兴之余竟顾不上失不失仪了,跳下凳子撒开腿跑过来一把抱住叶颜大腿,张嘴就是“媳妇儿”。
孟瑾年一张俊脸登时绿了,拎起阿洵放回凳子上,严肃警告:“这是我媳妇儿,以后不许乱叫!”又瞪向宴殊辞,“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小娃娃嘴一瘪差点没哭出来,趴在桌上红着眼委屈巴巴舀起粥往小嘴里送,被烫得张大嘴直吸气,还不敢吐出来。
宴殊辞打着哈哈:“阿洵还小,哪懂什么叫媳妇儿。”
孟瑾年反将一军:“对呀,你不教他,他如何懂的?”
这话叫人如何接?六皇子索性充耳不闻,安抚地拍拍阿洵的头,温声叮嘱:“先吹凉再吃。”
按理说小孩儿忘性大,阿洵能惦记这么久,八成是这不正经的六皇子常以此来勉(要)励(挟)儿子乖乖读书。如此一想,叶颜愈发同情阿洵“遇父不淑”。
不过童言稚语而已,大家听了乐呵一笑,也就孟瑾年板着个脸,凑到叶颜耳边低声问:“这便是你私定终身的男人?”
叶颜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啊!
圣上命人看座奉茶,边吃早餐边说起兹兰使臣来访一事,问叶太傅与信远侯父子对兹兰主动提出结盟一事有何看法。
不论兹兰是否诚心来谈结盟,齐云都得拿出大国风范,该设宴款待设宴款待,该陪同参观陪同参观,总归面子功夫要做足,可不能导致两国本就不怎么友好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虽说眼下的齐云论国土面积已位居第一,可与周国一战赢得再轻松也损耗不少军资,而周国那堆烂摊子仍需好好整顿,所以齐云论军力依旧与启国不相上下,此时不宜再动干戈。
此时若得罪了兹兰,万一人家一个不高兴跑去跟启国结盟,联合起来攻打齐云咋办?
眼下就这么个局面——启国早想拉拢兹兰共同对付齐云,开出种种优厚价码;兹兰却并未答应,掉头明目张胆来找齐云谈结盟;而齐云压根搞不清兹兰究竟是诚心想结盟,还是来使绊子的。
国家面临如此严峻的形势,孟瑾年竟不合时宜地笑了:“如此看来,兹兰皇帝挺有生意头脑啊,八成是启国开出的价码令他不满意,便想着来讹咱们齐云,他咋不直接开个拍卖会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齐皇目光一转,停留在安安静静坐在榻旁听长公主与叶夫人唠嗑的叶颜身上,倏尔开口:“小舞啊,听说你此前管过商铺,且经营的很是不错,那你从商业的角度分析一下,兹兰此举可是待价而沽?”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小舞”唤得叶颜抖了个激灵,条件反射“唰”一下站起身,如同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
心虚,太心虚了!她虽瞧着长公主与叶夫人,注意力却没放在此处,将餐桌那端几人的对话尽数偷听进了耳里。
可没承想会被国家最高领导点名回答问题呀!
不是说女子不得干涉朝政吗?
可皇帝都点名让她回答问题了,她到底该不该答呀?
叶颜悄悄给孟瑾年递了个求助的眼神,他果然很仗义:“此处并非朝堂之上,舅舅只想与你闲话家常,你直言便是,说错也无妨,舅舅大人大量不会降罪于你。”
圣上岂会不知外甥护内的心思,点点头道:“但说无妨。”
若非有旁人在此,叶颜非冲上去咬孟瑾年一口不可,她明明不想回答啊!
她环视一周,结果各个拿激励的目光笑望着她,别提有多和蔼。
幸灾乐祸的六皇子除外。
叶颜只好硬着头皮回话:“依臣女愚见,兹兰皇帝若当真有头脑,此时便不会与任何一国结盟。”
齐皇招招手,语气愈发柔和:“来来来,坐过来说。”
圣命不可违,叶颜只得乖乖搬着凳子坐过去。
治理国家与经营商铺怎可相提并论,叶颜自不能单从商业角度分析国情,不过好在顾长卿曾对她细说过几大国之间的形势,此时她还真能掰扯几句。
若说有两大商会相斗,其他商会帮助看好的大商会打压另一商会自无不可,运作好了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形势不妙大不了中途散伙。这种见不得光的合作关系全凭私下约定,不具备律法保护,因此出尔反尔的事很常见。虽然中途散伙很不地道,可那又如何,商人无利不起早,没有落井下石都算有良心了,这是商场的常态。若想独善其身两不相帮也行,那就闷头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生意,天下之大,没有哪家商号能挣尽所有人的钱,也无法拦着别家商铺不挣钱,挣多挣少的事,总归不至于破产。
可两个实力相当的大国相争,兹兰无论助齐云灭了启国,或帮启国灭了齐云,得到再多利益也无法赶超齐云或启国,最终难逃被吞并的下场,那一纸盟约可不是护身符,而是催命符!
其余国家若想明哲保身,非但不能掺和齐云与启国的事,反而要祈祷这两国斗个你死我活,如此一来,哪怕当不了得利的渔翁,起码不至于落个被吞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