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大皇子就自己剥了一个橘子吃，一边吃一边慢慢说：“父皇今天真的不是在威胁你，武棠嫣是的姻缘早有定数，比父皇属意我还早的多，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婚约？多少年来，头一个武将出身的兵部尚书，他的大女儿，可不是谁都能娶的。”
姬昭明用手指转动着手中的栗仁，闷闷地问：“棠嫣的出身好，所以就不能寻一个两情相悦的良人？清霜又做错了什么，难道说女秀才也非得嫁进皇室？才有几个女秀才？是用来给人当小妾的？”
“她们生作家中的女儿，锦衣玉食长大，享受了富贵就得承担起责任。”
姬昭明气地把栗仁捏成了两半：“嫁人算什么责任？资源倾斜给儿子，儿子努力奋进撑起门庭，这才是责任！让女儿为了家族权利牺牲终身，这叫吃人！”
“吃人……”大皇子琢磨了一下这个词，竟然很是赞同：“权利就是要吃人的。吃敌人，吃朋友，只要有需要，自家人也要吃。我着实想不明白，武棠嫣的事为什么让你这样生气？嘉礼出嫁时都不见你如此，难道我在昭明妹妹心里十分不堪？”
姬昭明必须承认，圣人父子给人添堵是真的有一手。
“她是为了藜国。”即使看起来六公主在突厥过得不错，和亲这件事都是姬昭明心中的痛。此时提起，看大皇子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姬昭明更生气了：“你我心知肚明，那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是和亲，是你的亲妹妹用自己换北疆将士早日平安归家。她在那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怎能用这样轻飘飘的语气说她！”
大皇子明白父皇白天为什么要叹气了，眼前的这个小妹妹，某些方面天真地可怕，或者说她从未长大过。
“别说得这样可怜，突厥上下都把嘉礼当玉娃娃捧着，其他和亲公主可没有这份好福气。就像谈生意一样，商场有商场上的规矩，手握权力也有要顺应的规则。昭明，你是站在山巅云端的人，目光不能执着于微末草木，心中当有大局。”
“不怜一草一木，何来漫山葱郁？”
被姬昭明指着鼻子教育，大皇子到底是圣人属意的储君人选，好脾气但也不容再三冒犯：“不然你想怎样？本就是有益大藜的事情，嘉礼过得也不错，难道本宫还要日夜难安食不下咽才成？”
姬昭明憋了一天的火气也彻底爆发了：“这和嘉礼现在过得好不好没关系！说得再大义凛然，那也是牺牲一个女子去和亲，就算不以此为耻，也不该理所当然吧？”
“又不是割地求和，这算什么耻辱？”
看到姬昭明急了，大皇子反倒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这两日消耗的耐心比之前一整年都多，不过人还是得哄，现在不是甩脸色的时候。
“昭明你冷静一下。嘉礼这一嫁，先不说突厥与藜国得了安定，也不说互市的好处，单说嘉礼掌握的那两支铁骑，你可知给大藜带来了多少好处？室韦已并入大藜，契丹也有依附之意，如果这都算屈辱，昭明你尽管出去找人问，看哪家的女儿不愿意？”
姬昭明是不吃这套理论的：“我不愿意。”
大皇子定定地看着姬昭明，半晌后突然笑了一声：“你愿意，否则今日不会在父皇面前哭，现在也无需坐在这里瞪我。”
“逼迫人做出的选择，也能叫愿意？”
姬昭明这会儿不想考虑自己会不会得罪对方，既然大皇子现在没发火，就说明自己现在有资格放肆一些。至于会不会惹怒对方……大皇子明知道她很生气还能笑出来，她凭什么还要时刻尊重对方？反正只要她还能提供足够的利益，对方就不会翻脸。
大皇子现在确实不会翻脸，发现姬昭明好似更加恼怒了，大皇子甚至还做出一个示好讨饶的表情：“咱们先不争了，这些事是不讲对错的，咱们只能尽可能选择一个有利的结果。昭明别气，我保证不会委屈你的好朋友。”
姬昭明觉得自己这两天和大皇子的交流就是鸡同鸭讲，或者是对牛弹琴，对方大概也有这种感觉吧。思维不在一个范围里，说再多话也达成不了“交流”这个目的。
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圣人，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跟自己论对错，他们想的只有利益，财富、权势、名声，他们不曾把情感的悲喜放在衡量的天平上，自己说再多也无法影响他们的判断。
既然如此，讲什么大道理都没意义，她只能尽力避开最不能接受的结果，哪怕有所牺牲，现在也只能顺应对方的规则。
姬昭明低头沉思，大皇子并不催促她，吃完橘子就小口慢饮着热茶。
良久，久到大皇子喝多了茶水出去解手又回来，姬昭明才做出决定：“好吧，我会做选择，但现在的选项我都不喜欢，大哥哥能不能帮帮我，再添个选项？”
大皇子有些意外，很感兴趣地问：“昭明想做什么？”
姬昭明盯着大皇子的眼睛，不肯放过他接下来的任何表情：“大哥哥今日教昭明的，昭明听懂了。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吃亏、受委屈都不算什么，凡事都是有可能交换的，对吗？”
大皇子点头：“道理虽如此，不必说得这样难听。没有人能顺心如意一辈子，凡事都是取舍。”
姬昭明也点点头：“既然如此，大哥哥的婚事都已经耽误了很久，可不可以再耽误几年？昭明没有权势可换，不过从前有幸得圣上帮助，在几桩生意里掺了股，每年的分红加起来还算丰厚……”
经姬昭明之手献上去的那些好东西，可不是只一两样，虽然不是每样都会给姬昭明长久分红，但现有的加起来已不是小数目。姬昭明手里的生意规模放在整个藜国或许不算什么，但要说每年实打实入库的银钱，怕是没几个人能和她比，那是个圣人看账单都有些不舍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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