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个消息后,张安平怔了好久。
姚江杰,和很多**军人一样,在张安平的眼中根本算不得真正的军人。
但他又和很多人一样,无怨无悔的在国家危亡之际、在民族危难之际,血洒这片大地。
四支队的覆没,让他意识到,这场会战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
频频的炮声已经越来越近了,特务大队也在收拾东西,他们不是要撤退,而是要和别动队的其他支队一道,为掩护主力过河而战。
这一晚,炮声更近了。
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间“牢房”中。
戴处长!
相比上次见面,此时的戴处长更憔悴些,往日的工整穿着也略有邋遢感,在“牢房”见到张安平后,他直接道:
“五支队一中队,在四个小时前失联了,根据三中队的汇报,他们的阵地被日军攻克,无一人从阵地中撤下来。”
张安平怔怔的看着戴处长。
戴处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安平的肩膀,道:
“这场仗,填进去的人命太多了,你在上海布局良久,我不想看你也填进去。”
张安平闻言,涩声道:“我……我像个逃兵。”
在姚江杰找他的那晚,他朦胧的意识到了自己被圈禁的真正目的。
“你不是!”戴处长摇头否定。
他圈禁张安平,就是担心自己这个外甥脑子一热后,血洒这片流了太多太多人血的土地。
“你的战场在上海!”
“sh市内的最后一块战区南市已经摇摇欲坠了,日本人占领上海是必然结果,你的战场在那里。”(淞沪会战,最后的市内战区不是四行仓库,而是南市。)
“一年前,你在关王庙培训班讲话中,明确提到过特务处在敌后的任务!”
“现在,是你履行当初诺言时候了!”
“安平,回上海吧!那里,才是你的战场!”
张安平怔了许久,然后两腿并拢,肃然回答:
“是!”
戴处长示意张安平坐下,交代道:
“关于上海的布置,我早就已经给徐百川和郑耀先交代了,你呢我就不多说了,因为你比他们更有准备。”
“追杀名单的事,剩下的活交给我,我替你完成。”
“但上海,你得给我守好了!”
“哪怕不能光明正大的活动,你也一定要替我守好上海!”
张安平毫不犹豫的回答:
“是!”
戴处长语气缓和下来:“安平,你性子太刚,过去的上海,是我们的地盘,但往后却是沦陷区,你这性子要收收,懂吗?”
“表舅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的。”
戴处长闻言,即便是心情沉重,也都忍俊不禁的苦笑出声。
你不会意气用事?
你要是不会义气用事,怎么会闹出追杀名单这样的幺蛾子?
“多说无益,我看你表现。”
“还有……记得保护好自己。”
本来要离开的张安平闻言转身,望着虎目依然炯炯有神的表舅,毕恭毕敬的敬了一个军礼。
“去吧。”
……
张安平返回租界的路并不顺利。
此时南市和浦东还在持续战斗,这两处是**撤退过苏州河最后的支撑点,也因此遭遇了日军的猛攻。
张安平一路躲避着日军,小心翼翼的前进。
自淞沪会战爆发以来,他在公共租界和战区两头跑,倒是习惯了在战区内穿行——只是以往陪在自己身边的五支队第一中队,此时已经化作了天上的星辰。
在路过一处遍地伏尸的战场时,张安平发现了一道踉跄而行的黑影,他悄然走近才发现,是一名**上尉背负着一名战友在踉跄而行。
此时的**正向苏州河以南撤离,但背负战友的**上尉,却在往东走。
张安平见状快步上前:
“兄弟,往南走,部队正在渡河。”
上尉抬眼看了眼一身便装的张安平,摇头说:“他撑不到。”
张安平借着月光靠近,查看伤员的情况。
身上全是血,无法判断具体伤势,但还有微弱的呼吸——这种伤情,即便带到混乱的战地医院,也不一定救过来。
从伤员的军衔看,对方还是个少校。
看这名上尉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张安平便叹了口气,道:“人给我背吧。”
对方也没客套,艰难的将人交给了张安平,可能是怕张安平误会自己是逃兵,便解释说:
“我是被炮弹炸晕的,醒来后兄弟们全没了。他是我哥,我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张安平忍着伤口的痛疼,道:“待会找个地方换一身衣服,穿这一身进上海活不下去。”
上尉闻言,幽幽的叹了口气。
两人轮流交换背负伤员,在一处被炸毁了大半的民居内找到了能换的衣服,替伤员更换了军服。
张安平悄然观察着这名上尉,发现对方很专业的将换下来的军服装在一个坛子里埋了起来,这一手操作让张安平心生警惕。
借着休息,张安平似无意的询问上尉的姓名、所属。
“刘新杰,他叫谭忠恕,我俩本是总队的,打散过一次,后来临时拉起了一个连的溃兵,结果全填那了。”
这俩名字传到张安平耳中后,他顿时没了再问下去的**——得,又碰到一个时空的主角,
(按照电视剧剧情,这一幕应该出现在常德会战。)
见张安平不继续套话,还是上尉的刘新杰木木的问道:“你知道我们?”
此时的他虽然沉重麻木,但特工的本能却告诉他,此人突然不探底了,应该是知道自己二人。
张安平还真接触过校、尉阵亡名单,随口道:“你俩被认定阵亡了。”
刘新杰闻言,发出了一声难言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