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米养恩义,斗米生死敌。
是他错了,一切都是他做错了!
那一晚,他听到了观棋呼救的声音。
他想救她!他拼命般想冲出去救她!
可是他拼尽全力,只冲破了五感的束缚。
强大的反噬令他无法动弹,最熟悉的水域成了禁锢他的场所。
他听到了一切,却无能为力。
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
可事到如今,他想,他再也救不了任何人。
停下?他竟然叫她停下?!
何其可笑。
观棋怒道:“你为神,我为鬼。你拦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今日,我偏要杀尽这里所有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的面目因怨毒而扭曲,而可怖。
可脩雍眼中只余悲悯,那是他的妻子。
是他没用,没有保护好她。
在脩雍身后,是惊恐的水洛和镇民们,所有人都被雷阵困住,吓得瑟瑟发抖。
“脩雍,还不杀了她!”水洛强装镇定,“她残害人命,如今引发天罚,你还在等什么?!”
水洛将这一切归于天罚,可应劫之人并不是观棋。
脩雍恍若未闻,只定定看着对面的人,身形微动 ,想去拥抱。
观棋举起猩红的剑,面无表情对准他:“让开!”
脩雍看着那把剑笑了。
那是他送给她的剑,那时,他希望她有自保之力。
她曾万分珍惜,现在却用来对准他。
他垂眼看着观棋,正色道:“有我在,你绝不可能过去。”
观棋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正因为知道是事实,才更令人愤怒。
观棋瞬间红了眼。
瞧啊,这就是她曾经喜欢的人,这就是她飞蛾扑火也要追逐的人。
这情爱,多么蠢。
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只会为了别人挡在她面前,要求她停手,要求她放过。
可她已经一无所有,如何能停手!
两人头顶巨大的雷劫如同紫莲盛开,宛若神罚。
雷阵之下,是近神与妖鬼的对峙。
观棋没有时间再等下去,决绝朝着脩雍刺去。
鬼与神战,注定一败涂地。
可她的剑轻易穿透了脩雍的胸膛,那里面是跳动的、鲜活的心。
脩雍握住她的手。
“你说得对,我从未爱过你。”
观棋扯出苦笑:“那很好。我也并不爱你了。”
脩雍看着她,记起初见时。
那时,她名楚薇音,站在悬崖上,对着赶来的追兵道:“我是大昭最不争气的一位公主,可即便如此,今日为我大昭而殉,绝不会降于尔等乱臣贼子!”
她有不输世间任何人的勇气。
长剑横过,空中飘起洋洋洒洒的血,坠落到脩雍的眼眸中。
她如一只纸鸢从悬崖边飞速跌落,他救了她,为无处可依的她寻了安全之所。
本来,他想和她说:你勇敢坚毅,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脩雍:“我也不曾,想过要娶你。”
观棋收起笑容,静静看着他。
观棋只知道,他曾双手伏于窗边,守在她的窗外。
却不知晓,在那些寂静如水的夜晚,她抄完一卷卷佛经,河神早已爱上为他祈福的少女。
她满院的花,也并不是什么离奇事。
那是他为她种的,因为有神明偏爱,所以四季不败。
“人间的姑娘都喜欢花。”
这句话是他很久之前无意听来的,默默记在心底。
河神节那只滚灯,也并不是无意遗落,是他想送给她的。
他见过她虔诚为他祈福的样子。
世人熙熙攘攘,为名来,为利往。
只有她的愿望是希望他喜乐。
脩雍笑道:“作为补偿,我把心给你,我们两不相欠!”
那是神器化成的心,他等来了大道机缘,马上就要成神。
神器无双珠曾保过他两命,一次是神魔大战,它让脩雍顺流而下,流落到河神镇。
另一次是魅魔的精血,它保脩雍不死。
但现在,他想让她活。
观棋,有这样的丈夫,你一定很失望。
我同样对自己感到失望,连心爱的人都没办法保护,还谈什么庇佑众生。
他早已不配成神。
这一刻,他愿把心给她,背叛神族的身份去爱妖鬼。
失去神器续命的他,再也不可能成神,无缘大道。
成不了神,便只能死。
毕竟,他早就该死了。
神魔大战时,他的龙心便被墨弈一掌击碎,无双珠代替了他的心。
“我不要你的东西!”观棋摇头,想松开手,“我只想杀了他们!”
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并不喜欢花,唯独偏爱屋外那棵海棠。
因为脩雍喜欢靠在那棵树下。
可脩雍死死握住她的手,让她取走了无双珠。
“你想做的,都可以去做了。”
这是脩雍飞升的劫雷,他失败了。
随着渡劫之人身死,漫天紫雷退散,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无双珠洗去罪业,渡化妖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