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神色有异。
他目送公主进了园子。
公主府的马夫仆役忙着把马车赶回后门入厩,顾定安习惯性地多看了一眼那马,随即回身上马,返回家中。
照例,除却军情急报等极少数特殊情况,咸京城中是不许纵马驰骋的。
一来天子脚下,城中策马是为不敬;二来京城中人多车多,马若跑起来,控制不好极易伤着人。
在这一块砖掉下来也能砸着三五个官员权贵的咸京城,禁止纵马是既是保护行人也是保护骑者。
只是,在这空无一人的深夜街道上,顾定安胸中却涌起一阵久违的,想要策马驰骋的冲动。
顾定安的马名叫“隐骓”,通体墨黑,矫健神勇。这是他的父亲忠毅侯顾衡送给他的马,已经跟了他许多年。
在夏州时,无论是对敌作战千里奔袭,还是日常训练,亦或闲暇时与兄弟们打马球,都是隐骓陪他共进退。
有灵性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思,尾巴一甩,扬蹄小跑起来。
顾定安双腿一夹马腹,风刮在脸上,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北方边城。
夏州此时,应该还是寒风瑟瑟的。
风大雪大的日子,百姓们大多闭门不出,在家“猫冬”,而军中则会格外警惕,将士们巡逻站岗,严防狊乌特偷袭。
狊乌特本是散落在关外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大大小小的部落各自为政,每年秋冬时节,关外水草困乏,狊乌特族人便会南下抢掠。
直到建和十五年。
那一整年,夏州军与狊乌特各部落打了大小几十仗,重挫了敌人的战力。
而在这些部落之中,本就实力不凡的苍隼部则是借此机会,在各部被夏州军挫败,力量最弱的时候,将他们或收服或剿灭,一举壮大自身实力,成为了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统一了狊乌特。
如今苍隼部代表狊乌特,派遣使团前来和谈,亦承诺会约束旗下各部不再犯边。
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今年或可安心过个好年。
等军饷押运回去,便是三月份了,最迟也不过四月。到那时夏州的积雪都化尽,树上也抽出新芽,若是回去得早还能赶上春耕。
军中虽有屯田,但还得朝中的军饷到了,大家的心才能安下。
……
花朝次日,各衙照常办公。
顾定安惦记着军饷的事,一早就来了户部,却被告知今日有大朝会,约他过来的端王上朝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回衙。
不待顾定安多问,那年轻官员便抱着怀中一摞册子跑了。
不知是上面下来了什么要紧差事,户部众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没人理会他这个生面孔。顾定安只得在户部的院门口等着。
一上午过去,仍不见端王踪影。
顾定安正心中疑惑,忽见一队身着黑甲的兵士从宫城方向策马而来。众人见此情形,纷纷回避,好像对这些黑甲兵甚是惧怕嫌恶。
队中为首的是一黑袍男子。他面上覆着一块银色面具,看不到真容,但顾定安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心中无端生出一丝紧张。
那男子在顾定安面前勒马,却并没有下马,居高临下道:
“夏州顾玄,随我来,陛下召见。”
顾定安疑惑,陛下召见通常是内侍来传,怎会来一队士兵。遂问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摇光军,昭肃。”男子说完便不理顾定安,驰马而去。
顾定安也上马跟上。
到了宫城门口,二人下马入宫,马匹则被身后的黑甲兵牵走。
宫道中,顾定安走在昭肃身后,也打量着他。
事实上,自从在户部院门口听见“摇光军,昭肃”几个字后,顾定安便一直是心神激荡。
摇光军的名声早就是如雷贯耳。
传闻,摇光军是大景最神秘的一支军队。
“摇光”这一番号自太+祖年间起就存在,但只是从二十年前,才渐渐为众人所知。
摇光军是皇帝的亲卫私兵,只听皇帝号令,只向皇帝汇报。甚至连日常开销也是走皇帝私库,外人无法从军费开支中推测出他们的人数、装备等情况。
除皇帝以外,无人知晓摇光军驻扎在何地。因只向皇帝负责,也没有外设衙署的必要。
是以,那一身黑甲在世人眼中犹为神秘。
传言摇光军有一套特殊的练兵之法。
军中之人可日行千里,黑甲部队神出鬼没,所到之处一片焦土、寸草不生。军中更有一支特殊队伍,为皇帝耳目,专司监听、缉查、暗杀诸事,权贵豪绅莫不畏惧。
而摇光军统领“昭肃君”则更是神秘莫测。
每次出现,他都带着那块银色面具。没有人见过昭肃君的真容,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有人猜他是皇室宗亲,也有人猜他是某个世家子弟。
咸京城的一名纨绔甚至开盘做赌,誓要挖出他的真实身份,但第二天便被昭肃君亲手斩杀于街头。
众目睽睽之下,借一颗人头扬刀立威。
从此,再无人敢当众非议昭肃君。
众人皆知,昭肃君诡秘莫测,冷酷无情,只对皇帝忠心耿耿,因此对此人颇为忌惮,多有非议。
但顾定安知道,他还是一位军事奇才。
那是十五年春天的事。
狊乌特两大部落纠集了八万骑兵奇袭夏州。彼时夏州刚刚熬过十年一遇的凛冬,城困民乏,军+队更是缺衣少粮。
父亲身为夏州大都督,率军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