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帮助她屏蔽痛觉,仅剩下的那点感知也让她脑中嗡嗡刺痛,像是被千万只蜜蜂蛰个不停,可想而知倘若没有痛觉屏蔽,这将会是一种怎样可怕而漫长的折磨。
——系统,一个人死了之后,又会去到哪里呢,还会回到同样的地方来吗?
在这漫长的,一瞬仿佛一年的折磨之中,周浅忍住那种直刺灵魂的疼痛,在心里想着自己想要问出的问题。
她并没有期待着得到答案,却意外地收到了一个,那是世界之树悄然传入她脑海中的。
“每个人的灵魂都会回来,蓝宝石小姐。它们会在死去后洗去一切前生的记忆,化作最为纯净的形态再度回归这世界,人的身体会老去,会死,但灵魂却永恒不灭。
——也就是说,每一个新出生在这世界上的人,其实都带着一个苍老的灵魂么?
“是的,灵魂不变,灵魂不灭,人类的寿命有限,同样的灵魂却会在这世界上不断地轮回下去,一遍遍遗忘那些重要的记忆,直到它们真正应该散去的时刻到来。”
——谢谢你,这样的回答,让我好像不那么害怕死亡了。
周浅很想合上眼躺下来,让自己不至于死得太过凄惨,但她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她像是被困在那座位于房间正中的石台上,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都像是被黏在一起束缚着,而她也在慢慢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感知,灵魂挣扎着想要脱离这具濒临毁灭边缘的躯壳,摇摇欲坠。
视觉在消失,听觉在消失,就连灵魂的疼痛感知也随着身体被灼烧成灰而变得不再那般分明……在她的身体彻底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就将从这里离开,去往世界之树所说的另一个轮回之中。
眼前的火焰忽然微一闪烁,缓缓分开两侧。
已经接近于无的视线之中,她隐约看到了一道人影。
那道熟悉的人影却像是和她遥遥地隔着一道火焰通路相对而立。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得几近于无,早已看不清对面站着的那个人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像是艰难地想要走过来,靠近她。
这个房间该是只有神庙的主人才会知道的,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她死去的前一刻醒过来,又穿越那般遥远的距离,从那条通道开启的位置来到这里。
——真好,在即将离去最后时刻,她还能见到其中一个自己想见的人最后一眼。
她觉得自己有些想哭,泪腺却像是已经融化在高温的灼烧之中。她想到老教授似乎很害怕这种不成人形的怪物——就像她现在的样子似的。
不过,他只要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好,只要一眼……她已经知道了他来过,来送过她最后一程,他也会在她的身体被烧尽之后找到那些她留在屋外的稿件,她已经在自己最后的时刻写明了她能够想到的一切事情,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很快明白她那些字迹凌乱的笔记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许还会吐槽几句她写字写得太乱了……
火光忽然在她的视线中分开,在她有些混沌的意识重新凝聚一些的时候,那个踏着火焰向她走来的人已经穿越火焰走到她的面前,毫不迟疑地将她抱住,抱紧。
她的视线已经退化得完全看不清东西了,眼里只能隐约捕捉到一片橙红和深黑交叠的抽象图案。她甚至感知不到他将自己抱住时的触感,但她知道这座神庙的主人就在她的身边,一反常态地对她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在她的样子难看得就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而她本人也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
——你,不害怕么?
她很想这样问他一句,却完全无法调动自己那已经被烧干的喉咙。
视觉已经彻底消失了,听觉也在渐渐地退化着,她的灵魂正在被某种力量不断地撕扯着离开身体。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仿佛整个头颅都被钢针刺穿,而她的身体却像是被火焰彻底融化了,完全无法动弹,就连给他一个回应这样简单的小事都无法做到。
已经快要被烧尽的听力让她听到对方正在向她说话,语气温和得前所未有,甚至可以被称得上是温柔。
她努力挣扎着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只能听到几个简单的句子。
有神庙,有通道……还有许多让她来不及捕捉到的关键词,唯一一个还算清晰的句子是他略放大了声音,像是一定要说给她听的。
“我收回第一次见面时对你说过的话……”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指的又是哪一句呢?
周浅努力调集着自己那点剩余不多的清醒意识回忆着,却只能回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似乎是在她那座刚刚建成不久,还没来得及整修好的花园里。
纵然已时隔几年,只有几秒时间,那画面却像是被扎在她的心里形成一根刺——衣着华丽,表情冷漠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华贵考究的黄金长袍,那张前所未见的俊美面容锋利得仿佛能将人灼伤,犹如太阳神降临世间,投下遥遥一瞥,让人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再难忘记当初的场景。
他接下来说的那段话,她又听不清了。
灵魂和身体的拉锯战已经快要到达尾声,她觉得自己像是随时能够脱离这具身体飞起来,就连视线都像是超脱了本有, “看”到那个从初见时就如神明般耀眼的人却在此刻前所未有地狼狈不堪。
他全身伤痕累累,在这四周都在燃烧着的起火的房间,沉默地低垂眼帘,将那具已经看不清人形的枯骨抱在怀里。
一阵说不出的困意忽然袭来,她眼前的场景也在倏忽间沉入黑暗。
原来,是她的时间要到了么?
周浅努力想要向那个抱住自己的人说些什么,哪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