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协说没有。
“你晚上都是几点睡?”
“一两点吧。”
“那..要不要再转转?”姜莱提议道。
小狗的黑眸顿时聚集起光,途径的路灯都不及的亮度。他问:“去哪儿?”
男生的语气从刚才的低沉变得清亮起来。后视镜里,姜莱的唇边划过一抹淡笑:“李师傅照顾我生意,作为回报,再带您去个景。”
李丞协坐直了,一只手扶着姜莱的肩膀,一只手拨开半湿的额发,整张脸暴露在空气中,初夏的风妥帖地轻抚着他的眉眼。
“算你有良心。”男生冷哼,声音里泄露出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持有的骄傲劲儿。
他们在这个即将结束旅程的夜晚,默契地将悸动与冲突闭口不谈。
他不忍耐,她不回避。
他们像一对被限制了时长的情侣,除了天长地久,该有的情绪都有。
电瓶车骑行了一段时间后,最终停在一处石阶旁。
李丞协率先下车。
姜莱看着艾琳店内常年卖不出去的polo衫穿在他的身上,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他们似乎相爱了很久的错觉。
她没着急下车,半趴在车头,打量着男生:“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穿什么都好看?”
李丞协脚下一顿。
意识到自己被夸了,他嘴角一勾低头打量自己的装扮。
他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但他却不打算告诉姜莱,之所以会买这些样式古板的上衣,只是因为那日夜里他站在酒吧旁的巷子,姜莱随口说了句他穿的很‘风骚’。
“还行吧。”他糊弄道。
往前走,是一处悬崖。
大块的平地让此处看起来没有那么危险,但姜莱不让他再往前了。
高大的树木立于两人身后,树影交叉投射到他们脚下,映射着像是岩石崩开了无数道裂缝,下一刻即将粉身碎骨。
前方的视野前所未有地开阔。
深夜,灯火已经熄了大半。街头巷尾悬挂着的灯笼成了辨别小巷街道的瞄点。积雨云顺着山脊汇聚至平原区,同这寂静的深夜一起笼盖在小镇的上空。
夜雾朦胧,橘光点点。
这一处夜景因为路窄,几乎没有人会上来。
姜莱以为李丞协会取下胸前的相机一顿猛拍,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从悬崖底部涌上来的风将他看起来很是温顺的刘海掀开。
姜莱突然有些好奇,这架与李丞协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相机,这些天里都拍了些什么。
也挺好奇,秋礼说他解散工作室要去国外留学,会去往哪个国家。
半路加入的那个公主妹妹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丞协在镇子的入口买下手串时,想求的姻缘是不辞而别的她还是任何一个能够与他心生情愫的女人。
……
简单一想,七七八八。不知从何时开始,姜莱对这个即将离开男生产生了那么多的好奇。
有了好奇,就会想要了解。
可了解需要时间,他们之间没有这个条件。
离别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没想到反而是李丞协心静如水。而姜莱自从场馆里的那个吻开始,所有的思绪都乱成了一团麻。
她处理感情的方式同李丞协恰恰相反。
李丞协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所有的问题都要弄个明白。姜莱猜测他从小到大都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无论做什么都会受到父母极力支持的那种孩子。
不像她,喜欢和选择是被她放在生存金字塔最底端的那一类,从来由不得她选择。感情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还不如一首歌五十块钱来得实在。
她习惯地将那些捋不清楚的线头全部封存进心底。
她的心底储藏着足够多的碎片,不在乎再多这一团。
“李丞协。”万籁俱静时,姜莱淡淡地说道,“出了镇子之后把我给忘了吧。”
男生猛然回头。
“再明白的话我就不说了,让你纠结了四年我很抱歉。希望你之后能够遇见一个跟你是同一个世界,并且可以携手走过漫长岁月的女生。”
“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对爱情失去信心。”
如太阳一般直率的你,同小鹿一样真诚的你,像小狗一样忠情的你,最好不要和我这样随波逐流的枯叶搅和在一起,她想。
“姜莱,我……”李丞协张了张口,却又因为姜莱的神情深感无力。
喜欢能做什么,喜欢除了是他无法控制的情绪,是一种没有规划,没有未来,虚无缥缈的东西。
即使他再不甘,也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他深陷入一股无力的挫败感。这样的道别还不如四年前,双目相对更让人无所适从。
姜莱的手机响了,打断了告别的气氛。
她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应付着对方:“知道了在路上了,马上到。”
电话挂断,姜莱朝他招手:“上车,走了。”
李丞协失神一般看着女人,胸口就这么陡然空了一块。
·
姜莱将人带回了凌霄巷,李丞协下车站在客栈门前。
她还要去酒吧,会回来得很晚。等她回客栈睡熟了之后,正好是李丞协退房的时间。
这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这种眼睁睁地看着沙子从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觉太难熬,以至于李丞协开始理解姜莱四年前被他诟病的行为。
姜莱似乎有所感受,捏着把手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