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的心脏一悸,她喉间淤积着什么东西,让她险些窒息,脸侧的泪水逐渐干涸,然眸光却依然固执。
“执意如此,天理总在,我不信无人为顾家伸冤。”她说。
易朝文又叹息一声,“那便随我进宫吧。”
顾思韵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恭敬敬地冲易朝文行了拜礼。
她深知易朝文会被此事连累,更明白易朝文做出此举的艰难,顾思韵心中感激,便想着若皇帝因为恼怒而想要以血止怒的话,那就拿去她这条命吧……
反正她早就该死在五年前了。
天穹之上阴云聚拢,细碎的雪由寒风送来,降临人间时又变得愈发厚重,连空气中都好似蔓延了凌冽的霜寒。
御书房外。
王成德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他脸色有些难看,也不晓得是被冷风吹得,还是因为听见了书房中皇帝砸杯子的动静。
他抬头,眯着眼睛觑望着阴沉的天空,又兀地叹了口气。
是真的变天了。
“崔家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去——传唤崔相入殿!”
皇帝怒喝一声,由于太过气急,又偏着脑袋咳嗽了起来。
桌案前的空地上散落着那些卷轴和文书,清晰明了地揭示出崔家五年前欺上瞒下的逆举。
皇帝将目光凝在易朝文身上,“此事除了你,还有谁知晓?”
“还有顾拙之女顾思韵。”易朝文跪在地上,上半身都俯趴着贴在冰凉彻骨的砖石。
“将她也一并召来,朕有话问她。”
皇帝并没有深究为何顾思韵还活着,只是又问了一句:“这个名字朕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她这五年身处何地?”
易朝文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斟酌半响,还是坦言道:“她……她是祁王殿下的外室。”
皇帝闻言,陡然便明白了很多事情,脸上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阴翳不虞的表情。
他冷笑,“真是朕的好儿子!崔家啊,崔家……”
易朝文没有应声,只将脑袋垂得更低。
很快,崔相和顾思韵就被一起带了进来。
崔相一脸凝重,他在来的半路上就隐约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此,崔相并未感到惊讶,就是觉得卫敛太过急功近利。
五年前的事迟早会被皇帝知晓,但若要被清算,那总不可能只算他一家的旧账吧?
他也懒得去思考为什么明明早就被销毁的证据又一次被人给挖了出来,左不过与卫敛脱不开关系。
既然卫敛发了疯要冒进行事,那就别怪他跟着撕破脸皮了。
崔相撩起官袍挺直脊背跪在了皇帝面前,“微臣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顺遂常安。”
“顺遂常安?崔相,朕当不得你这一句祝愿。”皇帝嗓音寒如冰。
“不知陛下唤臣前来,是为何事?……不过,微臣正好有一事上奏,事关国之社稷与皇家威严,还望陛下容臣道出。”
“哦?崔相口中这件事是什么呢?”
“臣要状告卫敛狼子野心藐视君恩,勾结外敌意欲盗窃国本,更甚至觊觎天家皇位,暗中百般算计,意图谋反!”
崔相弯腰跪拜,声音响彻了整个御书房。
此话一出,不止是皇帝,就连易朝文都猛地转头朝他看去。
若真论起来,谋逆之事可比前朝余孽更加严重。
毕竟一个正值当下,一个却早已经湮灭在时间中了。
“你可知道构陷诬蔑之罪足以判你断头了……崔相,为了自保,你竟然拖旁人下水,朕实在是没有料到。”
皇帝面上神色更加狰狞,他阴恻恻地盯着崔相,“朕该说你有勇无谋,还是病急乱投医呢?”
崔相重重地磕了两个头,脸上的表情毫无异样,声线平稳地道:“臣有证据与证人,还请陛下宣他们上殿……方能为臣作证,这些话并非一时情急胡乱编造,更不是为求自救而捏造出来的。”
御书房内静了一瞬,这种转变叫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
易朝文微微偏头看向了跪在崔相后面的顾思韵,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崔相那边是早就嗅到了危险来临的气息,所以才会不慌不忙地有了应对之策。
在皇帝出声让宫人去传唤证人时,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各有不同,皆在思索着下一步该往哪里下脚……
前一日,小年夜。
贺家张灯结彩一片艳红之色,满目的红绸在寒风中摇曳。
原是喜气洋洋之景,可贺伯安的院落却沉寂无比,那些赤红的绸子熏红了他的一双眼睛,更显其人瘦的脸颊凹陷。
贺伯安出了院子往外走,他得找到一个庇护之所,一个能容下他和萸秋的地方。
而不是这能吞食人命的魔窟。
他喝了很多酒,醉的脑袋发昏,经过挂着红绸的矮树时,伸手一把就将绸缎给拽了下来。
红绸被他拉着拖在地上,逐渐被污糟的雪水所侵蚀……
走走停停,贺伯安又回到了前院待客厅的筵席上,此时宾客尽酣,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只有崔莳明,在看见他后,立刻将端着的酒盏搁在了桌子上,随而起身站了起来。
他靠近贺伯安,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往旁边的回廊带。
何伯安偏头看去,虽然神志不清,但到底还能认人,他问:“崔大人不去喝喜酒,来找我干什么?”
崔莳明笑了笑,“过来亲口向新郎官道一句恭喜。”
“恭喜?呵,用不着崔大人的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