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说什么,依然对他极好,荤菜也是让他和姐姐两人用一样的分量。只是在他十三岁那年因为一次江上货运出了事故,两个人皆落入江中,尸骨无存。
春水暴涨的时节,很少会有人选择花钱去捞尸体,结果大概是花再多的钱也找不回来。
即使他和姐姐变卖了大部分家产,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够着。
姐姐宁杳二十多已经考中了秀才,需要银子供她心无旁骛地继续念书,为此只能入赘了胡记钱庄的旁支明月洞胡家。
后来,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宁合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女人的脸,渐渐视野模糊。
时隔多年,他没想到还能体会一次这样做梦般的快乐。
她们落脚的是后院那一块地方,院门下堆满了枯柴烧焦后的骨灰,芷溟有些拿不准把背上这筐柴放哪里。
“直接堆灶台处吧。”宁合似乎能看出她的左右为难,他有些紧张地朝她羞涩一笑,小步小步地挪到了厨房,将柴堆在了角落空处。
他蹲下身子,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凉薯里挑拣,找到一个最大的,用水冲干净后,从墙上取了一把小刀,开始仔细地刮皮,碰到凹陷处便小心地剜去。
芷溟很快就把柴卸下了,她站在一旁低头饶有兴味地观看着他手里的活计——他的手居然这么灵巧。
很快,它变成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晶莹白色,宁合把凉薯放在木盆里沥了一遍水,从竹筒里拿了一根筷子插住,举着递给了她。
芷溟突然觉得,和他做朋友也不错。
她接过来直接开吃,这东西的滋味比梨要差一点,但还是甜滋滋的。
她吃得正兴起,忽然余光瞥见宁合一直呆呆看着她。
她顿了一会儿,冷声开口道。
“你放心,我不会白吃你的东西,到时候弄点鱼给你。”
“我,我……”宁合吞吞吐吐地,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女人的嫣红双唇沾着晶莹,恰似带着露珠的熟透樱桃,看上去颇为妖冶,摄人心魄。
他刚刚盯着看得出神,有些失态。
相衬之下,他自己就是一枝灰扑扑的小草。
芷溟很快吃完了,把那根木棍还给了他,穿过走道到那田螺壳前,正要钻进去的时候,金贝铃铛忽然响了。
虽然声音十分轻微,却频繁刺痛她的手腕。
她吃了一惊,迫不及待地用术法打开,那边却寂静无比,连水流声都消隐了般。
“师傅?”她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其实自从在曜日堂那次进入田螺壳直到现在,她已经打开过这铃铛不下百次,从来没有听到过师傅或者母亲的只言片语。
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被这种情绪反复折磨的滋味。
她有些难过地看着那个金贝铃铛。
突然它暗淡的外表好像被谁用力擦拭了一遍又一遍,顷刻间成了明亮晃眼的金色,刻着的弧形条纹也不再坑坑洼洼,变得完整流畅,亮洁如新。
她困惑地眨眨眼,一颗心恍惚不已,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急需解答,她想要回江底。
她闭上眼睛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大约想出了个笨办法。
如果能找到江豚,跟着它们游回家,距离神殿便不会超出十里。
虽然江豚也分成很多族群,跟着其中一只走不一定对。
“你刚刚……在叫谁?”宁合怯怯出声。
他瞧见女人站在田螺前已经半个时辰了,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要走了。”芷溟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欢欣,还是不舍。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宁合沉默地注视着她。
自己的心被呼吸拉扯得有些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