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那也不是我的东西。”陆一南抱起骨灰转身要走。
“对不起,我没有义务替你寄存,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搁我这里负不了责任!”前台接待冲出来拦住陆一南,“请将物品取走。”
陆一南无奈,心道赴死路上还插曲不断,没有失主就一并入江吧。
他走到电梯口,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小伙子,慢行!”
陆一南扭头,见一华发老人白眉白髯一袭白衣,满面红光,双眸炯炯,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披龙袍,仪表堂堂的年轻人。
“你们……Cosplay的是吧!”陆一南想起附近商超各式桌游,自己大概捡到了他们的道具。不过他掂量这件道具分量属实不轻,现如今虚拟游戏十分讲究,倒是真实生活格外将就,也难怪有人宁愿沉浸游戏中,大概这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
“你手里的这……”老人抬手,手指修长,未等他说完,陆一南就递上如意,“道具是吧,还给你。”他赶着赴死,无意核对失主信息。人生行至此境,懊糟错乱,如果这也是一场游戏,他只想拔掉电源,结束一切。
老人接过如意,略感意外,他捋着白髯,仙衣飘飘,微微探身道了一句多谢。身后龙袍青年亦随之行礼,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温润有礼。
陆一南感叹这真是一次成功的Cosplay,仙风道骨,气质如兰。他点头微笑,意在祝愿他们一路好运,游戏顺意,莫像自己输得如此狼狈。
电梯开门,陆一南抱着骨灰转身按下18楼。
这一天落地窗正巧敞开,清风悠扬,满目辽阔。陆一南苦笑,人生终于有一件顺心的事情。他踏上露台,面朝碧江,“李润啊,我们走吧。”他低头望着岸边蝼蚁般的行人,再抬头望着蔚蓝天穹,那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连脊背都挺直起来。
帽衫衣兜里的风铃突然作响,陆一南抚着骨灰,紫色依旧灿烂,李润的思念好像也在照着他的脸颊。他迎着清风和烈日,“还是结束吧。”随即抱起骨灰,左脚迈进长空,拥抱蓝天。恍惚间,陆一南觉得自己落进一团棉花里,他匆忙低头,帆布鞋下还是青色的地砖,他感到意外,回首望去,确认那几十米的高度仍旧刺眼。自己方才确实踏入凌空,为何现在背对窗户,面前站着两个cosplay的失主。
“还有事吗?”陆一南皱眉。
华发老人伸手一指,陆一南觉得身后一阵大风推着他的脊背,将他拥入长廊,骨灰盒落在地上。
一南慌忙俯身,捡起盒子好生检查。
老人抬起衣袖,将他扶起,“这是什么?”
“我爱人的骨灰。”
“她未曾安葬,你为何寻死?”
“无以为家,无处安葬。”
“去意已决?”
“没错!”
老人摇着金色如意,“先随我来。”
“我真得身无分文,你骗不到钱的!”陆一南愁眉苦脸。
老人仰头大笑,“人间属实凉薄!”
此时几个员工抱着电脑走来,经过白衣和龙袍,视而不见,打量一眼陆一南,多看两眼骨灰盒,带着几分困惑匆忙离开。
陆一南驻足凝神,白衣老人说道,“年轻人,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随我走一遭嘛。”随即掐诀念咒,陆一南迷茫,低头望着骨灰,未等抬眼,他又落进那片棉花里,这一回他感觉到一丝凉意,棉花裹着他漂浮,耳畔生风,风铃在怀里叮咚,他将骨灰抱得更紧。
双脚落地后,眼前是那片熟悉的石路,石头有些青绿。绿地田间旁边还有一口废弃的井,远处是童年时候经常爬的那座山丘。他不会认错,这是曾经的小路,奶奶领着他和李润走过无数次。
白衣老人摇手便得一把铁锹,指着空地说道,“安葬此处可好,坐北朝南,冬暖夏凉。”
陆一南惊愕,他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为何一幕幕场景如此梦幻。
白衣老人捋着白髯,微微笑道,“送她回乡吧。”
陆一南不再纠结眼前一幕是真是假,真假有何重要,就算这是大梦一场,能将李润安葬,也不失为一场好梦,就算自己也是一缕幽魂,能送李润还乡,也再无半分遗憾。他接过铁锹,埋首挖土。那位龙袍青年也抬起铁锹帮忙。一南轻踏脚下的土地,踩得生硬扎实。他抹去脸上的汗水,用力掐着自己的面颊,疼痛确实清晰。他真得没死,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坟地挖得方正,陆一南托起骨灰小心搁下,埋上新土,泥土芬芳,这一缕馥郁真正生机盎然。
“李润,我永远爱你。”他的眼泪融进泥土中,载着万分留恋。
“可要立碑?”老人轻声问道。
陆一南垂下眼帘,铁青的眼眶浮肿。他扬起发皱的脖子,远山嵌在广袤无垠中,缓释着疲倦和悲伤。这一切都和童年记忆重合,李润和他在奶奶身前有说有笑,那原来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当年若知后事,又怎会期待明天。
“不必了。”陆一南无意刻碑,迎风瞭望远山,“她入土为安就好。”
他对着老人和青年鞠躬,泪水奔涌,和山那边的清泉一样澄澈,“感谢。”
“因何而哭?”老人上前一步,衣袂随风飘扬,犹如白雪纷纷。
“孤苦。”陆一南回望老屋的方向。这里的微风和泥土虽然都如此熟悉,但再也没有属于他的一寸家园,他仍旧像个游魂一般在人间摇晃。
“且随我来。”
白衣老者掐诀念咒,陆一南再度拥入棉花里临风,不知这老人究竟何方神圣,如此法力。他坐在棉花里,只听风吟,想来李润安葬,便心无挂碍,此时何去何从,也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