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老师原谅你们了。”苏韵之嘴角扬起笑,一脸和蔼道:“每人罚抄《离骚》全文十七遍,今天下午六点放我办公桌上。”
“啊?”
“我天!”
苏韵之无视这帮人的怨气,继续说道:“你们不是喜欢十七吗?今天是十七遍,明天就是三十四遍,以此类推,自己去算。”
“啊——”男生们又发出一阵怨气,明显,这次的怨气比刚才要重。
“闭嘴!”
“不服留下,和我谈谈。”
怨气终究不敢冲破房顶,几个人被同时按下暂停键。
“张求,你留下,其他人抓紧时间早读。”苏韵之严肃道。
张求是班里的后进生,彭翊神的同桌,原本不在林城上学,跟着做生意的父母在外面漂泊,上高中的时候他的父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好像有成龙的天赋,说不定高考能考个好成绩,就把孩子送回老家林城,不在跟着漂泊。
“听说你爷爷昨天去世了。”苏韵之昨天下午前往医院看江爷爷的时候收到这小子的请假条,说自己的爷爷去世需要请假一个晚自习。
张求还以为自己偷偷上网吧的事情被知道了,但没想到苏韵之竟然跟他讲的是这件事,脸上的神情瞬间放松不少,他一脸无所谓道:“哦,对,是有这回事。我爸妈不在,让我赶去医院签字,然后把老头送到火化场,烧完埋了……就没事了。”
苏韵之安慰的话在肚子里打了几个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十多岁的人会是这个反应,说的好像不是自己的爷爷去世,而是自己昨天抽空出去替别人做了件好事似的。
“你……要是心情不好或者情绪无法排解的话可以跟老师说说。”苏韵之有种自己刚刚看了部科幻片的错觉。
张求脸上没有悲伤,全是惊讶和不在乎,他笑了笑对苏韵之解释道:“老师,我从生下来那天开始他就不喜欢我,他只喜欢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全家人五口人,老头只在乎他一个,虽然是我爷爷,但恐怕连我这个二孙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张求冷笑着,眼神斜向一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那个好大孙子死到哪里去了,到头来还不得我这个杂种给他送终。”
“张求……”苏韵之没想到这个平常总是跟着彭翊神鬼混,笑起来还有些可爱的男生有这一面。
“对了老师,下星期家长会我爸妈都来不了,我先跟你说一声。”张求看着苏韵之欲言又止的样子无所谓地笑笑,主动找台阶道:“老师,要没什么事我就回教室了。”
苏韵之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希望抓住每一个能与学生走近的机会,她点了点头,嘱咐道:“好好用功,当大侠也是要读书的。”
张求一愣,心想彭翊神那臭小子又把自己的中二发言到处说了,最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冲苏韵之点了点头,回教室了。
苏韵之叹了口气,转身面向走廊外面的操场,昨晚确实下雨了,风还杂着一股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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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梁深五点钟起床,他八点钟就要到医院换江隐风的班,昨天孟晓带来的鸡肉汤江老头似乎很喜欢,比喝医院的白粥开心,要来医生开的食品注意事项,在结合江老头的口味,徐梁深开始熬汤。
天还没完全亮完的时候他的汤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熬完粥后他想起江隐风那张自己欠他八百万的脸,又从冰箱里找了点放久了但还能吃的菜,拿出用剩的鸡肉和饭炒在一起,打包完毕。
可等他来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空无一人。
徐梁深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江隐风打过去。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徐梁深差点要挂断重新打的时候江隐风终于接起电话。
“十七楼,手术室门口。”
徐梁深放下东西匆忙地往电梯那头走去,原本只需要等七八秒就能到的电梯被他果断放弃,一口气冲到十七楼的时候徐梁深感觉自己的腿都要废了。
“怎么……怎么样了。”
江隐风也是一脸着急,他一把扯起徐梁深示意他往里面看,江老头刚刚被护士推进去,两扇从两边移动过来的门就要关上。
老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着,他们爷孙三儿只隔着几步的距离,但有那么一瞬徐梁深和江隐风都感觉老头距离他们好远。
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江隐风冲了上去,某种不详在他的心口蔓延开来。
“老头!”他大喊,“老头,我们还在外面等你呢。”
护士跑过来拦他,白色的护士帽遮住了江隐风的视线,遮住了江老头偏过头来的微笑,却揭开了此生注定的阴阳,他们的最后一面已经错过了。
……
桌上的汤冷了,江老头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闭合,走出病痛折磨的他显得十分安详。
江隐风这个一米八的大直男痛哭流涕,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像一个被人夺走糖果的小孩,觉得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孟晓带着两个孩子赶过来,江好和江然对死亡没有概念,两个小姑娘跑来跑去,一会儿看看叫不答应的爷爷,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蹲在不说话的爸爸面前。
徐梁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感受不到江隐风心里排山倒海的难过,只感觉身上一阵阵冷。
这场让人手足无措,茫然迷失的悲伤最后是孟晓撑起来的,她坚强地处理着一切,找医生和护士办理完各种手续,联系好火葬场那边,接着就是找车子和通知一些亲属。
江家在苏镇有很多亲朋,她知道家里这老头不爱热闹,江隐风也肯定不愿意看到太多的亲戚过来,嘴上说着客气节哀的话,心里却只想着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