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里的生活,像是两条平行线一样。不会相交。“不,我单纯只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批评未必是真实的批评,赞美也未必是真的赞美。”顾为经想起自己在三天前的校园里,采访中,他被特意刻画成了坐着价值超过十万美元的豪车,在校园里为非作歹、弄虚作假的特权阶级形象。“我听得都觉得刺耳,所以不觉得,他会把自己的敌人,发自真心的赞美成一个圣人。”“冷静的猜一猜。我想,这位布朗爵士的说法,应该全都是真的。只是他很有选择性的只说了真话的一小半。”好搭啊!安娜终于笑了。她真的觉得自己和侦探猫姐姐有一种莫名其妙、不知来由的默契。她们总能在完全没有料到的地方,心有灵犀。明明对方一点都不了解“伊莲娜小姐”的生活,可就是能穿过层层迷宫,带着一种近乎于天真和莽撞的直觉,一箭穿心。一点也不差。布朗爵士说的话,每一项几乎都全是真的,只是说的很有技巧。安娜确实获得过【奥地利科学与艺术十字勋章】这种超高等级的荣誉,但那是2018年时,因为伊莲娜慈善基金会在文化交流方面长期以来的突出贡献。颁发给基金会主席的。她也确实免试就读的大学。但她的成绩同样几乎都是最顶尖的。当然。安娜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令她感到骄傲的事情。以她的家境。她确实拥有了很多同龄人没有的教育资源,这是事实,不是谁都能从小被家庭教师环绕着长大。但除非是那些彻底选择当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不求上进的人。类似安娜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他们受到长辈的要求也很高,竞争也很激烈。别说安娜。就算奥勒,看上去浪荡轻浮,学生时代,谈了一个连的女朋友。但人家会六门语言,(德国高考)abitur成绩,也是全德的前0.5%。他不需要靠着这个才能去上牛津、剑桥。却需要靠着这个,向银行家父亲证明,自己才是一众兄弟姐妹里,最聪明,最优越,最努力,无论什么能力,都是最拔尖的那个继承人。然而在这种场合,布朗爵士明白了就是欺负你没有办法申辩。难道安娜等会要冲上台去,指责理事长吹捧自己,吹捧的不够卖力全面,并在这个大师云集的场合,展示她的高中成绩单么。那才会像是一个长不大,没脑子的白痴。安娜把手机捧在心口。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即便她委屈的有口难辩。可只要猫姐姐理解她,安娜就觉得不委屈。屏幕两边的人都在用社交软件打字。摄影机的镜头几次已经移到了安娜的身上,于是在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眼里。台上布朗爵士所不断天花乱坠称赞的“无比优秀”的千金小姐。此时此刻……居然一直在玩手机!本来就已经对她印象很糟糕的观众们,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彻底炸锅了。“fuck,我为什么要听这种人演讲啊!她连对待布朗爵士这般的温厚长辈,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她有什么资格,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让世界聆听她的声音!”“好讨厌啊。”“多少人一辈子都无缘触碰的艺术圣殿的现场,她就这么漫不经心的刷手机。”“我好像看到了女版的贾斯汀·比伯,他们两个一样没礼貌。”……“下面,让我们把舞台交给安娜·伊莲娜。”布朗爵士最后鞠躬,然后起身。他沐浴在掌声中,比其他所有嘉宾所停留的时间都更久。他目光扫视着整座会场,最后微微眯起眼,将视线投向塑钢玻璃穹顶外遥远的天空。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钟。只要他不走下舞台,掌声就不会停止。仿佛是会响到时间的尽头。它是布朗王朝加冕的交响乐前奏曲,也是伊莲娜家族落幕的丧钟。布朗爵士的一辈子,就是为了这无比让他感受到愉悦的此刻而生的。“那是什么?”“哇!”“怎么可能,是有机械外骨骼么?”布朗爵士忽然在掌声的海潮中,听到了一两丝不和谐的议论声。宛如交响乐的指挥忽然指挥错了调子。然后。议论声遍布整个会场。连绵的掌声变得稀稀疏疏,片刻之后,竟然全部停了下来。布朗爵士恼火的扭过头,然后,他望见了让他错愕一生的场景。他看到那个正在向主席台走来的人……是,安娜。她走的很慢很慢,仿佛是只摇摇晃晃的上着发条的人偶,或着蝴蝶努力伸展残破卷曲的翅膀,想要飞行。远没有他登台时的龙行虎步,气势沉稳。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fuck,她竟然站了起来!她竟然真的向着主席台走去。“伊莲娜小姐,加油,你一定能做到的,不是在家中练过好几次了么,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你一定能行的。”安娜在心中念道。她感受着右腿膝盖以下,那种因为神经传导问题,而像是在踩一只只装着弹簧,麻麻痒痒虚不受力的踩高跷的感觉。尽可能平稳的向着舞台上走去。她的右腿神经生下来就有问题,医生说,两种选择,要不然选择截肢。冷知识。很多腿部受伤的残疾人,如果截肢的话,换上假腿其实是能跑能跳的,比如著名的奥运会上的那位“刀锋战士”。但是如果要是选择保留肢体外观完整性的话,那就只能终身使用轮椅了。她选择了后者。安娜日复一日的接受着康复训练和形体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