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们都不敢上前,因此把他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夜间派了小厮们挨次轮班看守。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寸地不离,只围着干哭。
忽而有婆子喜滋滋进来回道“老太太、太太,二奶奶好了!”
“啊?”
哭声顿时止住,一应人等纷纷看将过去,贾母便道“果然好了?”
婆子便道“真真儿是好了,李伯爷那丹丸果然有大用,下晌二奶奶睡了三个时辰,醒来便明白事儿了。方才坐着轿子回来,进到园子里说憋闷,如今正跟平儿往这边厢来呢。”
贾母连忙合十口诵了声‘阿弥陀佛’,转眼看向王夫人,顿时恼怒不已。王夫人眼巴巴瞧着门口儿,过得须臾,果然便见平儿扶着虚弱的王熙凤来了。
贾母自是扯着王熙凤好一通哭,王熙凤这会子正心下凄凉,当即搂着老太太嚎啕大哭不已。
王夫人刻下懊悔不已,早知果然有效,说什么也得先给宝玉用了。待老太太与王熙凤哭过,王夫人禁不住悲切道“老太太,如今凤姐好了,宝玉还病着呢。是不是再去求一求俭哥儿?那百毒丹好歹再淘弄一丸来?”
此时就听宝玉在床上胡诌道“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些收拾打发我走罢。”
这话听得真切,王夫人顿时扑将过去“我的儿啊……”
贾母方才止住眼泪,听了这话如同摘取心肝一般,紧忙扯了邢夫人道“你去打发琏儿去问问,求求俭哥儿。”
邢夫人巴不得宝玉死了呢,如此贾母再不会偏向二房,因是便为难道“老太太,我看还是莫要为难俭哥儿了。下晌时俭哥儿说的分明,那百毒丹就只一丸。如今再去求肯,俭哥儿除非是神仙,否则哪里变得出来?”
贾母也知不在理,因是叹息一声,只道“那,那再想想旁的法子吧。”
这一夜熬油费火、人口不安自是不提。
转眼到得翌日,凤姐虽依旧虚弱,却比昨晚又强了几分,那宝玉却依旧如故。眼见百毒丹果然有效,贾母便打发贾琏四下求索,药堂去得,道观更是走了个遍,奈何并无一人听过劳什子百毒丹。
又打发贾芹各处去寻僧觅道。贾政见都不灵效,着实懊恼,因道“儿女之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宝玉之病出于不意,百般医治不效,想天意该当如此,也只好由他们去罢。”
到得这日夜里,宝玉躺在床上,越发连气都将没了。阖家人口无不惊慌,都说没了指望,忙着将他的后世衣履都治备下了。贾母、王夫人、贾琏、平儿、袭人这几个人更比诸人哭得忘餐废寝,觅死寻活。
那没眼力劲的赵姨娘在旁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了,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罢,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
这些话没说完,被贾母照脸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谁叫你来多嘴多舌的!你怎么知道他在那世里受罪不安生?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愿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素日都是你们调唆着逼他写字念书,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不像个避猫鼠儿?都不是你们这起淫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你们遂了心了,我饶哪一个!”
一面骂,一面哭。
贾政在旁听见这些话,心里越发难过,便喝退赵姨娘,自己上来委婉解劝。一时又有人来回说“棺椁都做齐了,请老爷出去看。”
贾母听了,如火上浇油一般,便骂道“是谁做了棺材?”
一叠连声只叫把做棺材的拉来打死。
却说赵姨娘灰头土脸自房中出来,心下却得意不已。宝玉眼看不成了,可见马道婆那符果然有用!就是可惜那俭哥儿横插一脚,竟用劳什子的丹丸将凤姐救了过来……
惋惜之余,又志得意满。宝玉这一去,二房再无旁的,只剩下自己的贾环,说不得往后这日子就好了。
这承嗣、袭爵之类的暂且不想,往后老太太若去了,二房分出来单过,那家业可不就是环儿的了?
心下越想越美,不由得露出笑意来,方才到得房里,忽而便见彩霞惊慌失措而来。
赵姨娘顿时敛去笑模样儿,打发了小鹊、小吉祥儿出去,扯过彩霞便问“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彩霞急切道“今儿可算得了机会去到二奶奶房里,那物件儿……物件儿——”
“如何了?”
“没了!”
赵姨娘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不由得两股战战,浑身发颤。莫说是宫中,便是勋贵人家也极机会巫蛊魇胜之事!这事儿若是发了,这荣国府哪里还容得下她赵姨娘?
便是老爷贾政再护着,老太太动了火气,只怕也得将其生生打杀了!
眼见赵姨娘不中用,彩霞抹着眼泪跺脚道“姨娘快想些法子,不然我跑不了,姨娘也跑不了!”
赵姨娘哪里还有主意?只哭道“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彩霞却道“那符咒送了两处,宝二爷处的我取了回来,偏生二奶奶枕头下的没了。我方才见过二奶奶,见其并不起疑,料想是别人拿了去。”
“别人?”赵姨娘思忖着此事有缓,顿时催问道“可知是谁拿了去?”
彩霞就道“昨儿俭四爷来宝二爷、二奶奶处翻检,料想定然是俭四爷得了去。”
“这——”
“姨娘早做打算,我得赶快回去了。”
丢下一句话,彩霞匆匆而去。赵姨娘瘫坐原地怔了半晌,思忖着既然是李惟俭得了那符咒,为何又引而不发?思忖半晌,念及过往那俭哥儿一向与三丫头亲厚,莫非此番也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