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堤,依旧是走的东汉故道,因而此时的大名府是处于平原之上,并没有被改道之后的黄河给淹没。广阔的平原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有些甚至已经接近沙漠化,卫河两岸朝廷正在组织百姓修建水渠,灌溉土地,制造新的耕地面积。马陵道口一带,二十余个军营沿卫河西岸并排修建在旷野上,外围用栅栏层层圈着,里面都是用木头搭建制造的营房。附近便是集镇,离大名城也就那么几公里远,隐约能看到周围有一条街道,倒是与繁华热闹沾得上边。王安石的队伍在内黄的时候,内黄皇城司就已经通知了大名府皇城司,大名府作为北京重地,有一个皇城司千户所,下辖整个大名府以及城内二百余众。指挥使姚斌、留守御史王腾云与大名县令宋惠过来迎接,这趟差事虽然是政制院看重的大任务,但王安石的级别还不值得大名府知府、河北东路经略使、转运使等正四品高官过来。“使君远道而来,辛苦辛苦。”“三位也辛苦。”双方行礼过后,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后宋惠热情地道:“使君不如先进城去驿馆休息一晚上,明日入营。”王安石苦笑道:“职责所在,没有什么办法,二位还需要接待其他使者,只需要送我入营即可。”三百多个使者自然不是一起出发,有前有后,各地官府可能几天就接待一波,确实比较忙碌,他也不想打扰到地方官吏。“既是如此,那我们便送使君入营。”宋惠没有多做纠缠,对方既然不愿意入城去吃饭,那刚好也能省一笔经费开支。当下众人一路前往营中。此时各军营早就人数集结,哼哼哈哈地开始搞起了训练。虽然底层士兵们没什么门路,但常年混迹于此,白天在外面做活、干买卖或者出去玩,晚上回营睡觉,自然也认识了不少本地吏员。这些吏员消息灵通,上面的差事交代下来,他们也很快知道了,于是结合上司最近被调走,也知道有钦差下来,自然要做假把式。只是这显然有点搞笑,大宋地方军队什么德性谁都知道。姚斌看到远处马兵营尘烟滚滚,似乎在训练,笑骂道:“这帮家伙,使君来了倒是开始训练起来了。”“全国各地的驻军都一个样,我们临川周围有建昌军和临江军,我出州游学的时候见过,白天军营空无一人,晚上才回去睡觉。”王安石苦笑着摇摇头:“怪不得知院这次要大力整顿一下军队,这冗兵本来就甚,军纪还如此散漫,若非当年范相公自己训练出了一支好军队,怕是派他们去上阵,大宋危矣。”宋惠笑道:“有一点好就是这帮人还算老实,就算入城也少有惹是生非者。”“哦?他们这么听话?”“不听话的话,被开除出去,上官不就有贪渎冒领的空额拿了吗?”“哈哈哈哈哈。”王安石都快被逗乐了,没想到这也能算得上为当地治安做贡献。不过这也是当时世人都知道的事情。从真宗朝开始,朝廷就有文官经常上书说“兵籍不实”“揭去旧数而不存按检”,以致“兵数皆无籍可考”“虚费将窠请受”等等问题。因此真宗景德年间曾经查过一次军队具体人数。但到了如今圣上,军队数量增长实在是太快了,短短二三十年间,禁军暴增了一倍,从四十多万变成了八十多万。再加上兵籍混乱、监管不力、逃兵众多等因素,造成吃空额数量暴涨。这次朝廷也是为了严查这件事才派他们来。几个人边走边聊。片刻后就到了军营当中。此时营中的军官都被调走,只有一些散值、小队长们还在。王安石就与负责监督的留守御史王腾云带着十多个卫士留下,入驻了原来的营指挥使营房,开始检查。其余人则又回去。刚好已经是下午申时,大概三点多钟,王安石打量着军营。作为一营驻地,住宿的地方并不大,但校场却占地十余亩。因为这是骑兵营,后方还有马厩。过来的散值和班头之类的小队长们一个个点头哈腰地接待。他们皮肤黝黑,面容粗糙,露出讨好的笑容,带着一股市井气息,不像是打仗的士兵,反而像市井小民。看着他们一个个惶恐的面容,王安石笑着说道:“大家也不用惊慌,这次朝廷清查人数,也是为了改革弊端,不会让大家丢了生计。”“是是是。”众人一边应下,一边露出苦涩的笑容。虽然空饷他们吃的不多,但总归有那么一两个上头指缝间露下来的残渣,现在朝廷要清查兵籍,对于他们来说也要命啊。“好了,先进营房吧。”王安石说道。一行人就进入了营指挥使营房。营指挥使营房分里外两层,像个小院子似的,还有办公的前屋。他让卫士们先在前院站岗,又让营中书吏把兵籍拿来。兵籍分两份,一份在兵部,另外一份在营中。王安石从兵部拿了他需要查的兵营兵籍,眼下就和实际情况进行对照。不过这份工作他本人并没有立即做,而是先召来那十多个散值、班头问话。问题也简单,就是如今营中具体有多少人,有多少武器装备,库存有没有数据。除此之外,还问问上官有没有克扣饷银,有没有虐待之类。这些人似乎被统一了口径,回答得差不多。王安石没有意外,之后就开始对照兵籍,查两边缺漏之处。没过多久问题就突显了。两边兵籍人数是一样的,但里面的内容不同,营里的有涂改过的痕迹。因为古代登记造册,不仅是记载身份信息,还要记载相貌。兵部的兵籍与营里的兵籍在这一点上完全不同。王安石招来一散值问,那人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是兵部记载是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