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很多事,只有陛下能办,皇子和臣子办不了。若非要办,下场未必好过商鞅、临川。”
巫明丽并不认为蜀王或者陈王礼王什么王的能办成皇帝陛下满意的结果。
上辈子蜀王是阴差阳错,丁武殊死一搏,绝路逢生,成了。
绝路逢生背水一战,首先得是个“绝路”。
不是那种极端情况,谁敢动手和江南豪强火拼?非死地而行死事,大概率赢了输了都讨不着好。
蜀王自己恐怕都想不到自己落水失踪,会有那么个结果——后来他那版忌惮武将疏远丁武,恐怕也是担心丁武哪天把他也反了。
皇后刚刚才想好和礼王交代如何办好差,闻言,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确实啊,得罪了一层里的人,必被天下群起攻之。帝王和臣子最大的区别,帝王可以不顾骂名执意办事,因为被他得罪的那层人,找不到一个比帝王更高的人压制他,除非天有异象;而臣子不同,臣子得罪人太多,被参几本,那不成积毁销骨了?
但是……不得罪底下人,就要得罪陛下。
由此,皇后很快又领悟了皇帝陛下的另一重意思:他在观察,揣摩,评价,到底谁适合继承他的意志。
也许不需要办好,只需要表现出想办的意思?
领悟这一重之后,皇后终于搞清楚了皇帝陛下对蜀王的不满,恨不得把蜀王叫进宫来骂一顿:叫你去查国库的钱袋子,你还真去游山玩水,最后一事无成?没有解决问题便罢了,你连问题都没发现,你是不是废物?
她强压下心中的失望,面色如常,继续和巫明丽聊礼王南下要如何行事,才能既不被千夫所指,又能让陛下满意。
巫明丽尽心竭力为皇后出谋划策,先明确一点,陛下没指望儿子们一蹴而就把隐患彻底解除,他先看一个态度和见识。
三件大事,只要能围绕一个弄出点实际成果,哪怕只写了一封奏陈,写到点就中了。
三件事里最好做的,就是田亩。田地在那里,不会长腿跑了。礼王随意去哪个地方,打着游山玩水的名义,将田亩数弄清楚了,回来和吏部、户部的存档比一比,不就可以估测江南隐匿土地的比例吗?
至于人口、钱粮,难度就大了些,虽并非完完全全的无法可想,那些方法却总是事倍功半的。
巫明丽和韩胜子要办的钱庄就是解决钱粮的一个方法。想照搬这个法子去江南?首先得防自己变成江南豪族的俎上肉。京城这个钱庄不成功,怕陛下也不会有搞第二家的念头。
巫明丽将钱庄提了一提,皇后并不懂这些,礼王就更不懂了,他自己都不懂的事情,怎么拿去千里之外的江南执行?
皇后很满意巫明丽不藏私,解决了礼王的一个问题,就是可惜对蜀王的现状没有太大作用。
虽然皇后自始至终没有提过蜀王如何如何,巫明丽猜到皇后明面上为礼王,实际上还要捎带一个蜀王,所以她边给礼王出谋划策,边盘算着,要不顺手带出蜀王。
没别的原因,蜀王恐怕没什么机会登基了,她想让蜀王暴露一下他的“小问题”,这样才能尽快看清楚风向。
她是个投机者,看清局势才好下手。
巫明丽盘着说着,在皇后这里用了晚膳,直到宫门即将上锁,皇后才要送她出去。
此时还有几个侍奉皇后的外命妇也在殿中,看见皇后终于从里面出来,几个外命妇站起来问安告辞。
巫明丽落在最后一个,状似无心地与皇后说道:“听说佑德侯今年春天犯过一次心疾,曾经求过陈万木,可惜陈万木并不精于此,倒是他师弟精通些。永春大夫之前随蜀王殿下去了江南,才刚回来。”
皇后起先以为巫明丽是在为今天她们私下聊的大半日找借口,心下还觉得巫明丽谨慎得过了头。
突然她反应过来,巫明丽在点蜀王现在要怎么回圜,因为皇后没明提蜀王,所以巫明丽作为小婶子也不好明提。
陛下现对蜀王正是最失望的时候,最好不要让这个“失望”一直存在,否则将来皇帝陛下想到蜀王,第一反应就是“办啥啥不成”。
皇后才刚计算的补救办法,是让跟蜀王的人赶紧回忆江南的见闻,围绕人地粮税钱五件事补一个奏陈上去,至少和礼王办的差不离。
但是,主意是好的,她却没有把握效果也好。
大凡跟蜀王的人有这个眼力劲,之前就不能交上去那些惹皇帝陛下生气的奏陈。
他们在江南如果只是走马观花式地游山玩水,现在恐怕也回忆不起什么细节,而细节含糊的奏陈,多半会适得其反。
要么调阅一些江南的档案或书信作为参考?
恐怕也不那么容易。皇后还怀疑,外面、前朝能查到的档案、公文,并不包含细节,甚至可能都已经过时了——否则,皇帝陛下派人去江南查什么?查一套早就经由各部各级官员交上来的公文和数据?韩胜子的奏陈是最好的信息源,却不能直接引用。韩胜子说江南豪族以十分之一的人口占据十分之九的地,且隐匿了七成人口,蜀王的补充奏陈上可以这样写,写得怎么样文采出众都行,然而具体到钱塘、姑苏、松江某一地的实际情况,他却不能罗列,那不是抓瞎?
蜀王幕僚既没有眼力,外面又没有别的渠道获取信息,他们补的新奏陈,真的能补到让皇帝陛下满意吗?
皇后会让蜀王去补奏陈的,但必不可能只押宝在一封控不住的奏陈和拿不准的帝王心意上,巫明丽这就提醒了另一个思路,她很满意。
当初皇后给蜀王娶孙氏,就是看中她爹的救驾之恩,这个恩,该用的时候得用。
蜀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