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思考了一会,在树枝与树枝之间穿梭,“或许是这些……”
他又拿出一卷羊皮卷,递给雅斯敏。
那上面用墨绿色的药水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图像。雅斯敏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借着昏黄的灯光记下了羊皮卷上绘制的符合要求的树木,将羊皮卷归还给了等在一旁的老人。
“祝你好运。”驼背老人咧嘴露出自己参差不齐的黄黑牙齿,“寒冬君主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许多人都死在了那里。你觉得你会成为下一个吗?”
“我的任务不包括战斗。”雅斯敏说,“祂对埃格蒙特山脉的掌控力并不如朗伊尔的雪原,我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
“乐观的小家伙。”老人嘟囔道,伸出手驱赶她,“快走,快走!你在这里待得更久了!离开!”
枝条在她身后合拢,把她和那个阴暗的空间和性格诡异的老头隔开。雅斯敏做了个深呼吸,往神殿外面走去。
想要去朗伊尔没那么困难。寒冬君主的大祭司——同样也是统领冰精灵的王远比他侍奉的神明要宽容,贪婪龙祖的信徒们每年都从那里带回大量品质优良且稀有的动物制品,甚至连有着深渊血统的商人都能靠近朗伊尔的土地。现在正好是商人们准备动身前往那里的时间,只要付出足够的金钱,那些家伙很乐意带她一程。
问题在于,她该如何避开其他人潜入森林中,并在那里度过一个冬天。埃格蒙特山脉如此广阔,她甚至有可能在里面耗费一整年的时间才能找到女神们想要看到的东西。而从名讳上就能知道,寒冬君主对于冬天的掌控力有多强。
多疑的冰精灵只要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就必定将永久沉睡在那里。
她得找个不会轻易暴露她行踪的家伙。贪婪龙祖的信徒可不行,他们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更何况狡猾的商人们常说,没有出卖过同伴的商人算不上真正的商人。
雅斯敏去找了自己的线人,一个叫做独眼阿莫的老酒鬼。她找到她的时候,他正和酒吧服务生争执自己的酒钱到底是多少。
“我替他付了。”雅斯敏将钱放在桌子上,“好久不见,独眼。”
“哦,该死的。”独眼阿莫隐晦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你他妈的怎么在这里?……不不,不要说,”他看向正在算钱的服务生,“麻烦再来一杯酒,老规矩。”
“我要一杯水。”雅斯敏说,“再来一盘香肠。”
服务生看了眼雅斯敏,拿着钱走了,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大杯酒,以及雅斯敏要的东西。
“这玩意儿和您这种大人喝的一比简直和尿一样难喝。”独眼阿莫说道,“不过叫我去点那些好酒,我的舌头会第一个受不了的。人就是贱货,您说对吧?大地教会的神官大人?”
“我要去朗伊尔。”雅斯敏说道。
独眼阿莫把刚喝进去的酒全都喷了出来,开始不停地咳嗽。
雅斯敏静静地等待着。
“大地教会终于要让神官过去送死了吗?”独眼阿莫压低了声音问道,“或许我在做梦呢,也对,一个好心人帮我付了酒钱的美梦。”
“不,是噩梦。带我去朗伊尔,我知道你能做到。”雅斯敏也压低了声音,但她听上去更像一条毒蛇,“想想是因为谁你才能坐在这里喝酒,我必须去朗伊尔,你要带我过去,而且不能被冰精灵发现。”
“哦——”独眼阿莫摸了摸那只盖住自己瞎眼的眼罩,“好吧……看来我不接这个活不行了,好吧,让我想想……”他喝了口酒,“我认识几个家伙,他们或许愿意干这个活。你开多少价钱。”
“多少价钱都可以,只需要把我送到那里。我会自己想办法回来。”
“哦不,那可不行,你的意思是你要待在朗伊尔过冬。不不不,我不会送你去死的。”独眼阿莫放下酒杯,笨拙地往门口挪去,“让让,你们这群杂种!——这活我不干,你找别人吧!”
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雅斯敏没有立刻跟上去。她坐在那里吃完了自己点的那盘香肠才起身去追赶独眼阿莫,在甩掉了尾巴之后,她在阿莫住的破烂出租屋里找到了他。
那个老家伙正坐在床上捶打自己那只不灵活的伤腿,见她走进来就用自己那只还能视物的好眼盯着她,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一股气流。
“我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说,“可是把你带到朗伊尔,再把你留在那里就是叫你去死!不说那里的冬天,冰精灵对于丰饶信徒的态度也够你喝一壶的,更何况你还是个神官!我不干,雅斯敏,你救了我,所以我愿意给你做事,但我是绝不愿意看着你去送死的。”
“人总是要死的,老阿莫。”雅斯敏看了看周围,用一张破旧的报纸垫在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椅子上,坐到独眼阿莫的对面,“就像春去秋来,候鸟南去北归,植物被动物吃掉,而动物的尸体则被植物吃掉。死是每个人人生的终点,或许有时我们会哀叹记忆当中的那些离别太早,但你又怎么能知道那不是命运设计好的呢。”她说,“更何况我不是小姑娘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得了吧,我听过那些传闻。”老阿莫嚷嚷道,喉咙更加沙哑,“他们到现在还维持着原始野蛮的献祭方式,用年轻女孩的血肉取悦他们的神灵。你骗不了我。”
“我没想骗你。”雅斯敏说,“我打定主意要去,所以你的劝说是不起作用的。要么你就带我去,这样我能得到你的帮助,要是我死了,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好受点——因为要是你不帮我,我就得去找其他人。他们可不会好心到关照我,到时你就坐在这里,锤着你这条伤腿掉眼泪吧。”
老阿莫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