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不会有事。”周沉璧打断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作坊,翻身上马,快速吩咐道,“你回镇上,告诉作坊的人,若她回来了,即刻差人来报!”说完狠甩马鞭,疾驰而去。 太阳越升越高了,郊野里随处可见农人劳作的身影,周沉璧骑着马,不多时就把这附近翻了一遍。 哪里都没有她。 她从来不是冒失的人,既说了只是去院中散散,便不会走远,除非有急事不得不离开,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她不是主动离开,而是被人掳走……周沉璧想到了不久之前,她的阿娘被人带离庞城,霎时间冷汗涔涔。 一夜过去了,她在哪? 周沉璧站在羊肠山脚下,茫然四顾,双手紧握成拳。 片刻思量,掉转马头一路疾奔回到作坊,然而,他失望了。 翁兴嗣和小令都未回来,作坊里只有翁夫人和几个工匠。翁夫人焦急地比划着什么,他看不懂,随口应付了几句,然后叫来工匠们,询问这里可曾发生过掳人之事。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着摇头。 没有任何线索,他该去哪里找她? 周沉璧原地踱着步子,心中越来越焦躁,忽想起小令方才的话,一时眼中闪过亮光:也许她是上山采草,在山中迷路,故而被困住了。 来不及深想,他转身快步跑出了门。 初见她,是在庞城西郊的六珈山,尽管他多次告诫她,山中有狼,她就是固执得不肯离开。彼时他无法理解,也不大关心,此刻却只盼山中无野兽,盼她毫发无伤。 马蹄带起滚滚烟尘,一路沿山道往上,转过一处山坳,前方的路越来越陡,两旁交缠的灌木枝也不便再骑马,周沉璧将霹雳留下,徒步往山上走去。 这羊肠山名副其实,山道回环曲折呈羊肠状,又兼陡峭,到得后来,他已经辨不清方位了,只顾循着花草丰茂之处,一路走一路喊,几乎翻了大半座山,仍是未找到她一丝踪迹。 天色越来越亮,群山环抱之间,入目皆是绿,鸟雀啾鸣,衬得四周更是静寂。 周沉璧双手扶膝,弓背弯腰喘着粗气停下脚,豆大的汗滴顺着脖颈流下,将衣襟洇湿了一大片,整个人好似水洗了一般。 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地,耳边传来了人声。 他转头望向身侧,蓦地眼睛亮起。 穿过成排的高大林木,在杂草丛生的深谷之中,一个细瘦的身影伶仃站着,手里拄着一根木棍。 “周沉璧——”阮茵举起手晃了晃,扬声又喊。 一瞬间,他的心重重落下,继而全身脱力坐到地上,捂着额头缓了片刻,才慢慢起身,迎着她走去,步子越来越快,距她几步之遥时,却又慢了下来。 视线里,她穿着檀香色对襟短襦和蝶粉色下裙,衣裳刮破了两处,裙面大片脏污,头发未束,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显得狼狈极了,可她的脸上是笑着的,眼睛也亮得惊人。 周沉璧走到她身前停住,盯着她颊边一缕干涸的血迹,心忍不住发抖,喉间轻动,问出一句:“受伤了吗?” 她胡乱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臂,一脸喜色地说:“我找到莺粟花了!” 周沉璧愣了下,未及开口,便听她迫不及待又道:“这山里有一处农庄,里面种了大片莺粟,我仔细辨认过了,不会有错!我这就带你去找……”一边说,一边扯他的手臂欲走。 周沉璧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盯着她:“茵茵。” “嗯?”她疑惑抬眼。 “受伤没有?” 阮茵再次摇头。 周沉璧盯着她的裙摆,和脏污不堪的绣鞋,顿了顿,擎起她拄着木棍的右手,展开,木棍掉在地上,向前滚了两下,被草丛绊住了,无人在意。他的眼中只有面前这只手,掌心红肿,草屑、泥土混杂着破皮渗出的血迹,已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了。 周沉璧沉默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找到莺粟了。”阮茵又道。 “嗯。听到了。”他眼都没抬,一手擎着她的腕,另一手摘去掌心的草屑,又轻轻拍去泥土,勉强收拾得能看,随口问,“怎么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