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言,将调查问卷的事搁置一旁,思索起蝗灾的治理措施。
先把鸡鸭鹅家禽放出去吃一波?
夏子推见犹女发愁,摸摸她的头,缓声道:“官府并不是毫无作为,至少内史各地官仓充盈,可以赈灾。各乡里也已被通知,提早开始收割粮食。”
稚唯睨了眼小叔父,拖着长调,有气无力回道:“可见这后半句话就是在安慰我了——若不说明原因,有几个黔首愿意舍弃月余后的更高产量去提前收粮?”
“不一定。”
夏子推勾起小女子的一缕长发放在手指间摩挲,嗓音温柔而蛊惑,设想道:“如果阿唯这么做,不知道其他黔首会不会跟着一起收粮呢?”
稚唯不抱希望,纠结道:“粮食是黔首们的命,如果我不明说蝗虫一事……或许建章乡的乡民会信我,难说其他乡里的人怎么想。”
“阿唯,黔首们不是傻子,”夏子推认真给她分析道。
“他们每日跟农田打交道,肯定能注意到蝗虫的出现,只不过不确定蝗虫会不会泛滥成灾而已。若这个时候有一位影响力巨大的人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导向,相信很多人都会屈从。”
“影响力巨大……”
稚唯总觉得小叔父话中有话,且有意引导她什么。
她抬头迎向青年的桃花眼,想要堪
破夏子推的意思,对方则耐心而专注得看着她,等待她领悟。
稚唯回想她这段时间的经历,电光石火间,忽然捋清楚了一切。
蝗虫孵化、羽化需要时间,蝗灾征兆不可能是最近才出现的……
“难不成秦始皇让我去斋宫不光是为了给传国玉玺祝祷?!”
稚唯为自己的猜想震惊到一时失言直呼秦始皇⒄[(”。
好在夏子推不在意,只觉得犹女瞪大眼眸的样子很可爱。
他伸手将小女子抱起,贴近耳朵时,意有所指笑道:“咱们这位陛下,行事总是有多重含义,只看表面可不行……”
稚唯短短时间内回不过神。
夏子推将人从院中抱回屋放下,关紧房门,才慢悠悠补了一句:“阿唯可不能辜负陛下的旨意啊。”
神他妈旨意!
稚唯想骂人。
又是看中她“天授”的神异之处,把她当吉祥物搁在斋宫里,陪传国玉玺好好给大秦祈福;
又是把她和大秦锁绑在一起,和大秦共进退,一旦秦朝有失,她在复国遗民手中也活不了,自然就不会为他们所用。
又是利用她提高的威望,让她引导黔首们提早收粮,减少蝗灾的负面影响——预计以后类似的事少不了。
……
好家伙,秦始皇陛下,您在这儿物尽极用呢?
关键是还不明说,全靠她悟是吧。
稚唯很想冲回宫里踮起脚揪住秦始皇的衣领摇晃,问他到底是对她有什么误解?她真得做不到跟他心意相通啊!
“这事当然不会跟你明说。”
夏子推翻出犹女从宫中薅来的茶叶,给自己沏了一壶,边悠闲品茗边道。
“若是明说利用你,万一你起了逆反心理不愿干怎么办?若是不明说,以你的心性,肯定看不得黔首受苦,那么就会自发行动……”
青年垂眸吹了口茶盏上的热气,敛住眼底的寒芒,轻声细语安慰着陷入抓狂的犹女。
“事已至此,左右你和陛下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减少灾情对黔首的危害,阿唯不必再纠结,还是早日发话把你私田里的粮食收割了吧。”
稚唯:“呵。”
不知道为什么,小叔父的话有道理,但稚唯越听越觉得憋屈。
偏偏为了降低灾情影响,她还不得不遵从秦始皇的意思,去做那只领头羊。
好,更憋屈了。
但稚唯还没有气到失去理智,她看向正在喝茶看书的青年,忽得展颜一笑。
“小叔父。”
“嗯?”
稚唯轻声问:“你最近……都跟什么人走得近?”
夏子推翻页的手微微一顿,放下书反问道:“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稚唯抱着手臂,挑眉,脚尖一点一点地面,摆出审问的姿态。
“今日小叔父话里话外都在挑拨我和……那位,这不像你往日的
作风。”
稚唯气得暂时不想称呼某人,但她知道夏子推肯定能听懂她在问什么。
青年反过来调笑道:阿唯这时候变机灵了。
别开玩笑。稚唯心思急转,皱眉问,“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你误导项氏的注意力从我转向你,最后却被项氏说动了?”
“没有。”夏子推耸耸肩,无所谓道,“虽然其中有个人确实很有意思,而且小叔父一向见不得你受委屈,确实对大秦有不满,但……放心,我始终听从你的心意。”
“什么我的心意……”
稚唯被说得不好意思,却也狠狠松了口气。
夏子推没有骗过她,她是信任家人的。
不过。
“能让你觉得有意思的人?”
首先排除项氏。
项羽、项梁那些人在夏子推看来都是武夫,不至于觉得有意思。
稚唯越想,神色不禁古怪起来。
“对方,该不会是旧韩人吧?”
夏子推微愣,好奇问:“阿唯怎么猜到的?”
稚唯当即脸都僵了。
“他、他……难不成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