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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2 / 2)

自己脑子许是不好使,闭眼复又张开。纪明还是那般模样。

脆弱得可怕。

“大郎,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纪明动了动嘴角,那句话,转过喉咙,行到嘴角,又咽了回去。

桑正阳有些急了,今儿都是些什么事儿。

“大郎,要么咱们一道家去。你要是不好归家,你先去我屋里待会儿。想明白后再回去也成。而今,不是我不算好兄弟。是我真有事儿,我还得回家请罪,还得回去照看我妹妹……”

“好。”

纪明终于出声。

有些话不知该如何说出口,那便去好生瞧上一瞧。

如此,也能心安。

桑府内外,门房精神抖擞,不敢懈怠,正院落针可闻,仅是隐隐闻得花厅传来的呜咽之声,规劝之声。

纪明跟着桑正阳,方过得二门,尚在抄手游廊,仿佛被桑府眼下的紧绷气氛感染,不自觉放缓脚步,双手更是分外不稳地紧紧捏着。

他走在桑正阳身后,见着身前之人脚步略显迟疑,心中那根弦,也跟着荡来荡去,犹如狂风中的海上游船,半分没个自主之力。

一步一步,近了,耳边传来的哭泣之声也越发清晰起来。

纪明的脚步反而不敢再往前。

试图拱手致歉,几番犹豫之后,朝着桑正阳的后背胡乱告罪,“五郎,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我先去了。”

说着,逃也似地走开了。脚步凌乱,气息不稳。

一丝往日的从容也无。

桑正阳听见,转身叫他,惹来四下仆妇探看,都不见纪明回身。

不明白纪明为何突然变卦,桑正阳没了挡箭牌,只得安心等着受罚。

这夜,桑府和纪府到底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桑沉焉、桑钰嫣姐妹二人,跪了半日,临睡前,得了桑翊求情,回逐星小筑歇下,而桑正阳挨下好一顿板子,又在东面祠堂跪了一夜。

一墙之隔的纪府,暗流涌动,夜半不寐的只有纪明的院子。

纪府因大房和四房皆在,分为东西跨院。纪明的院子,在东风楼后,是个独立的二进院落。小巧别致,丛林掩映,名曰二月天。

人定时分,街上的棒子已然敲过几次,声声催人入眠。纪明手持洞箫,立在南面窗户下。

窗外一片竹林,树影斑驳,明月清辉。蛙鸣鸟叫传来,纪明的心更为凌乱。

他记得先生曾说过,最是人心不可谋。

当时他觉得,不过是人心善恶罢了。

而今方知,善恶之外,还有妄念。

不知之时,你可当它全然不在,可一朝得知,任你心性坚韧,也能被它一点点侵袭。

只剩可怜的坚持,于秋风中摇摆。

他不过第一次品尝,就已然明白其可怕之处。

妄念,他生了妄念。

今日明德楼少东家口中的高人,便是纪明。他原是不愿出门,可昨日桑桑在他跟前说起明德楼文会。那向往之情,一如当时对明德楼糕点的垂涎。

彼时纪明心想,去了便是去了,不过是多听几句闲话罢了。

何苦因他人的口舌,扰乱自己的兴致呢。

是以,他高坐三楼魁星。见着褚夫人领着众人行到雅间,又见褚夫人去程夫人处闲话,更是瞧见桑桑被人一掌推倒在地。

那时他正写着和词,余光瞄见那抹瘦小的身影倒在屏风之上,手中握着的狼毫,不知如何落笔,下一句的和词是什么,早已乱了个干净。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待听见宋禀和崔道之的惊呼,“纪兄!”

方才回神,他已然一脚迈出屏风外。

这扇屏风设于此,乃是因他不想在这样的时日露于人前。

然,如今却是自己迈出一脚。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行到此处的,更不知自己为何会来此。

他知道的,不过是桑桑起身了,朝着褚夫人怀中扑过去。估摸着,当是哭了。

是如小时候一般,哭成小花猫,还是别的什么模样。

他不知道,他瞧不见。

只能俯视着她头顶的珠花,看模样,像是珍珠桥梁簪。不知是不是前些年,桑五郎送给她的生辰礼。

姑娘家的东西,真是遮人眼。

他怎的越发瞧不清楚了呢。

一时崔道之提醒道:“纪兄,侍者已然候着了。”

宋禀顺着纪明的目光往下看去,见是桑家那姑娘。这姑娘,他在纪明的绛雪轩见过好些次了。

登时解围:“兄长,若是有甚急事,归家便是。这里我和崔兄替你顶着,横竖无甚大事。都是公子姑娘之间的热闹,且放宽心。”

宋禀此言,看起来俨然是文会之事,可话里话外也有宽慰纪明之意。

纪明略一思索,欲抱拳致歉。这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狼毫。

沾了墨的狼毫,不知何时于纪明袍子上落下几道暗影。忽明忽暗,虚虚实实,恰是他此刻的心绪,

乱得叫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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