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慈一边想,一边不惹人注意的观察太皇太后。
被带到大殿中央的姚金铃才知道那日和光王玩笑的话被人听了去,赶忙跪下。
但事情已经难以平息,太皇太后冷着脸,指着坐在下首玩手指的光王道:“小小一个女史,斗胆开口叫王爷纳你为妃?并不是长得漂亮就行的,一介奴婢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是何命,真是放肆。”
一头雾水就跟来的郑太妃这才知道事情和他们母子的关联。
太皇太后不会一直和一个小宫婢掰扯,太丢身份,转而对蔡尚宫问责:“蔡尚宫,你是如何管人的?你们四司如何教人的?”
蔡尚宫知道今日事不会轻易了解,心中正不满于姚金铃逾矩,听闻太皇太后点了她的名字,见她横眉怒目,面色严厉,心下不由惶然,心形俱肃,当下便拜倒在地,“太皇太后息怒。”
四司亦是跟着拜倒,几位领头人都跪下认错了,其他宫婢也跟着一同请罪,大殿连带外厅瞬间乌泱泱跪倒了一片。
“芳华正茂,长困于深宫禁苑,难免心有悸动,女的如是,男的亦如是。”太皇太后语气放缓,但没人真的敢放松警惕,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等她下一个问罪谁。
太皇太后却没有如常人所料,而是点了郑太妃,“妹妹,你会不会怪哀家耽搁了光王的婚事?”
郑太妃此刻如坐针毡,哪敢说应这话, “妹妹岂敢。”
太皇太后朝光王道:“光王,你又是否很想成亲呢?”
李怡装作痴儿闷头不语。
太皇太后也没打算听他说个一二三,接着道:“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你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人家虽然是宫女,但宫女也是人,你不要害人了。
“你知道吗?你随便一句话就会连累很多人的。”
李怡压抑心中怒气,蔫蔫回道:“知道了,太皇太后。”
话题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姚金铃身上,“大胆奴婢,心存妄念,竟然说女史也可以做妃子?”
太皇太后眼波一转,笑道:“噢,你一定是看到人家洗脚婢都能做妃,所以才胡思乱想是吗?
“须知有些事是可以不可再的,对吗?妹妹。”
郑太妃强作笑颜,行礼道:“望姐姐息怒,保重凤体要紧。”她已经认出了跪在堂下的姚金铃是那天帮她送凤凰朝日的女史之一,也愿意说说情。
她哪里知道,太皇太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惩处宫人,而是变相羞辱她。
“妹妹啊,你以宫婢之身得蒙圣宠,真是立下一个很坏的榜样!你看看,现在连一干仆婢都心存非分之想。”太皇太后毫无顾忌的数落郑太妃,发泄心中的郁气。
二人恩怨由来已久,一是因为郑太妃为太皇太后洗脚婢出身,打了她的面子。二是因为当年大臣三次请奏侧立她为皇后,偏偏宪宗怕她性格强势会欺压郑氏,迟迟不应,到宪宗死她都只是贵妃。
再加上光王当初受宠,威胁到了穆宗的地位。三重怨恨加身,太皇太后对郑太妃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妹妹你要知道啊,你的福气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如果有人因为这样而收场惨淡,也是因你所累!”
底下一群宫婢听着呢,太皇太后一番话可以说是将郑太妃的脸面踩进了泥里。
“妹妹谨遵姐姐教诲。”郑太妃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只能屈辱的忍下去。
她性格怯懦,心肠也软,还试图要给金铃求情, “望姐姐宽宏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越是低声下气,太皇太后便越要刁难她,“哀家管理后宫,责任重大,倘若后宫都不得安宁,试问皇上如何安心国事?倘若皇上怪责下来,哀家不知道要如何交代啊。”
郑太妃再次请罪,“是妹妹不是,事端皆因妹妹而起。”
太皇太后指桑骂槐,“小小贱婢,口出狂言,你看看,你害得太妃娘娘回想起昔日出身,仍心有余悸啊。
“蔡尚宫,你说她该当何罪?”
蔡尚宫心中再嫌姚金铃惹事,也不能让尚宫局的面子跌在地上,“请太皇太后念其年幼无知,且是初犯,法外开恩。”
觉得太皇太后似乎发泄的差不多了,应慈见准时机越过人群,跪在金铃身旁,“禀太皇太后,皇上曾许给奴婢一件事为恩赏,奴婢想用以换太皇太后宽恕姚女史。”
太皇太后见到她顿了一瞬,才道:“哦?皇上金口玉言,一诺千金,你确定用在这种小事上?尚宫局又轮不到你一个小小女史来顶梁。”
应慈恳切道:“回太皇太后,奴婢并非自大之人,只是姚女史与奴婢入宫前就已相识,自幼相依,安危与共多年,虽无血缘,但已胜似亲姐妹。求太皇太后开恩。”
太皇太后上下打量她,没有同意这个请求,反而道:“她有几分姿色就敢想做王妃,你相貌更是出众,是否想要做皇妃呢?”
整个大殿都因为她的话一窒,无数明处的暗处的目光都打量在应慈身上。
拿不准是不是在敲打她最近和皇上下棋的事,反正认错就对了。
应慈立刻表情肃穆道:“奴婢乃罪臣之女,能进宫侍奉贵人已经是天大的福分,绝不敢生出攀龙附凤的妄念!”
太皇太后似乎言外有意,“你能清楚自身,很好,望你日后也能如此坚持。”
应慈:“奴婢谨记,日后定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兢兢业业以侍上,恪尽仆婢本分。”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蔡尚宫,日后管教女婢要更加严谨才是,今日之景,哀家不想再有重演。今日事到此为止,这种事以后也要到此为止。”
蔡尚宫连忙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