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像在安抚着哄着哭泣的孩子一般，温和极了。
“冯将军叛乱。”他道。
何莜一愣，为何只有冯熠？那宁王府呢？难道，是替他们顶了罪？是了，蒋明鹤能安然无恙出现在她眼前，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还想继续问些什么。
只听蒋明鹤道：“我爹，宁王妃，府中人，除了你，都死了。”
他说得轻巧平淡。
何莜怔住了。
到底怎么了？怎么与她想到的一切，都不同？
她还想问些什么，终究闭上了嘴。她好像未从见过蒋明鹤这般模样。
她说了句不太重要的话：“我们，这是在哪儿？”她自然知晓这是个安全地儿，可还得找些话说。
“吴贤妃宫里。”他很快回答。
门被推开，何莜抬眼，瞧见是吴贤妃。吴贤妃见两人抱在一起，好像有些错愕。
可她反应过来，忙走过来，心疼地看着蒋明鹤，“世子…陛下叫你呢。”
蒋明鹤听闻，抽开了身，温和一笑：“多谢吴贤妃娘娘，我这就去。”随即离开了。
“娘娘…”何莜道。
吴贤妃忙制止想要起身的何莜。她转身让身后的侍女将食盒放在床头。
然后握着何莜的手，“快吃点东西，你瞧瞧你这模样。”
何莜忍着头剧烈地疼痛，想着她不是割腕吗？怎得头如此疼？
“娘娘…如今我才醒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吴贤妃立马红了眼眶，叹息着，道：“冯熠叛乱，调西北大兵至裕州，裕州有刺客大闹，竟然发现了那私兵私物。他便一举攻到了都城。索性没有进到皇宫。可…宁王忠义，与叛军作乱，死在了刀剑之下。索性世子竟然回来了，还帮着与叛军厮杀。倒是宁王府还未绝后…”
何莜听着，不觉皱紧了眉头。这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蒋明鹤离开的日子，到底干了什么，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莜忍不住咳嗽。
吴贤妃见状，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世子年轻，经得住这些。而且宁王也是为了我大梁，多么忠烈…”
“多谢娘娘告知。”她挤出一个笑。可在吴贤妃眼里，更觉可怜了。
她张罗着人伺候何莜用食，自己先离开了。
何莜接过侍女递来的热粥，用勺子喝了一口。胃里立马翻江倒海。
她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想起了小玲，小玲那死不瞑目的模样。
除了这些理不清的事儿，她更在乎的是，放走她的人。
她记得那声音，和那双眼睛，一次透过面罩，一次透过盔甲，那是同样的眼睛和眼神。
是河边放走她的人。
那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
她决心赴死的时候，竟然又让她活了下来，真是可笑。她笑她自己，又可怜自己。她重要的人都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莫不是自己上辈子是穷凶恶极之人，上天要如此对她？
但城外的人羡慕城内的人，可城内的人总想出去。何莜见过人间疾苦，知道世事并非如心中所料。
虽是枷锁却是依靠。她讨厌这个身份的身份，可就是再受人唾弃的罪臣之后，也受万人供养。免去灾祸，贫穷。
她是幸运的。至少比起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她见过为了几斗米卖掉自己孩子的百姓，她见过死于战争的无辜流民。
她没有资格叫苦。这是代价。既然享受了锦衣玉食，免去贫穷。
任何看来是枷锁的东西，其实才是真正的庇护。世事无常，此消彼长。得到什么终究会失去什么的。
可她内心依然隐隐作痛。对眼前的一切一片迷茫，甚至…不想再活下来了。
罢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是何莜如今竟然没有那种想活下去的强烈渴望了，若是哪天她被赐死，或者被杀，她都不再害怕了。因为在她快死的那一刻，竟然没有疼痛感，而是一种解脱。毕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只得期盼来世。
书房内，皇帝似乎也是一夜未睡。他泪眼婆娑，抱着蒋明鹤。
蒋明鹤还反着安慰他。
“侄儿…如今已成定局，朕心虽痛…可抓住叛贼冯熠才更为重要。都得坚强…”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该由你继承你父亲的衣钵与兵权。只是我担忧你年纪太小…”
“臣担当不起。愿自请至西南，镇守边境。”
“可兵权…”皇帝有些慌了。
“兵权臣打理不好，全权交还于陛下。西南一地的军队，都用陛下的人。”
皇帝似乎有些想不到蒋明鹤会如此说，他难掩心中的兴奋，拍着他的肩道：“好孩子好孩子…是了，多历练一些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