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了。
宁湛轻拍了一下连诚,示意他把剑收回去,轻笑一声道:“常姑娘不愧是将门虎女,有恙在身还能百步穿杨,果真厉害。”
“还不过来给国公赔罪。”常朗回过神来,一边高声喝到,一边躬身行礼,“臣教女无方,惊了国公,还请国公恕罪。”
宁湛摆摆手,亲自扶了常朗起来,道:“无妨。我有几句话想要对常姑娘说,还请常都督先带着闲杂人等回避一二。”
常朗一改刚才和善的态度,神情语气变得分外严肃,但不知为何带着些许的慌乱:“不可,此事实在逾矩,还请国公为小女的名声着想。”
“这是在都督府上,我的人自是不会说出去的,想来都督府上的人也不会,既如此,又为何要担心名声呢?”宁湛回身看向常朗,比起常朗的惊慌,他明显要淡定许多。
他用余光去看一旁的常檀,她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他们所说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常朗没有说话,仍旧是一副不可退让的模样。
“请都督先带人出去。”宁湛的语气也变得硬了起来。
常朗眼神一凛,面色瞬间就黑了下来,道:“下官以为,此处是下官的家宅,并非是国公的府邸。此事若是传出去,御史们可是要弹劾国公一个恃权凌威了。”
“只是短短几句话,就让都督这样难办,莫非是有什么说不得之事?都督放心,且在门外等候一二就是了。”宁湛语气柔和些许,但也是不容置喙。
常朗似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面上一瞬间就露了怯,但仍旧强撑着道:“究竟是什么话,非要单独说?下官着实想不到。”
“单独说,是为了都督好,此事实在不宜被外人知道。都督请先带人出去。”他虽然仍是好言好语,但却已经示意连诚赶人了。
常朗本还要与他争辩,却被身边的高氏拦住,示意他去看常檀的眼神。
常檀让他们先出去,还露出了一个很是骄傲的表情,示意自己能摆平他,让他们不要担心,放心在门外等她。
常朗虽然不解,但还是拂袖出去了,留给常檀一个担忧又胆怯的回眸。
常檀好像没看见,仍旧低着头。
那一大群人都出去了,小院里只有他们以及他们的亲信。
他们静默了良久,常檀不知道宁湛在想些什么,就静静地等他先开口。宁湛走下门前的台阶,伸手拂开几支生的很长,挡到了他去路的树枝,来到常檀面前。他今日所着的不过一件家常的深蓝长衫,眼下有些淡淡的乌青,像是操劳许久,并未好好休息。他的神色仍旧是那般庄重肃穆,像是遥远的山巅之上的一块冰,只在拂开树枝的一低头时,露出了一刹那,不易捕捉到的温柔。
几片叶子恰到好处地落下,他穿林拂叶而来,像画家意兴阑珊之时草草的几笔写意,看似只是随意之举,背后却是说不尽的高妙。
他躬身一礼,道:“臣宁湛,拜见衡阳长公主。”
常檀像是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一时间手足无措,有些结巴着道:“国公许是认错了,衡阳长公主已是不归之人了,怎么又是我呢?”
宁湛没有说话,只上前一步抓住了常檀的左臂,常檀下意识挣扎,可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一时间难以挣脱。他紧紧盯着她的左手,常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只纤长白净的手,却不似寻常的大家闺秀一般幼嫩细滑,上面有着茧子,应是舞刀弄剑所致,左手食指上还有一道弯弯扭扭的疤痕。
常檀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也没再挣扎,将手大大方方地收回来。宁湛没有阻止她,看着她收起这份可以以假乱真的慌乱与无助,双手交叠在身前,尊贵而高傲,跟从前那个满身珠玉的人一样。
衡阳长公主之所以可以横行霸道,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有一身好武艺,十五岁那年就有过一言不合殴打朝臣的恶举。衡阳长公主最擅射艺,当年北边的莫离派使臣朝觐,使臣在国宴上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与衡阳长公主比拼射艺,衡阳长公主只冷笑了一下,便令人取弓来,给他展示了一次真正的百步穿杨,把使臣看得眼都直了。
衡阳长公主幼时习武,也不知如何就被刀剑划破了左手的食指,她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久而久之,就留下了一道疤痕。
常檀,应该是高琏,缓缓穿过那片林子,行至屋前,在回廊上坐下,背靠着廊柱,右脚踩在上面,右手很随意地搭在右膝上,道:“所以国公是要把我捉拿归案,还是就地正法?”
这个动作粗鲁地很,看的宁湛眉头一皱,但他尽力压住了自己神情,跟着高琏走过去,站在回廊的尽头,道:“都不是。”
“哦?”高琏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挖苦着他,“我可是你最讨厌的佞臣呀,楚国公,难不成您倒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折磨我不是?”
“长主误会。”他的神情不如何好看。
高琏又是一声冷笑,道:“误会什么?是你那么多年一直把我视为眼中钉,是你在朝堂之上坚持要处死我,也是你亲手端了鸩酒给我,不是吗?既然如此,有什么好误会的?”
“抱歉。”他生硬地打断高琏的话。
高琏听了出来他的愧疚与悔恨,但仍旧阴阳怪气道:“你有什么做错的?你是为国除害,名垂青史,我是蠹国害民,遗臭万年。”
宁湛苦笑了一声,道:“也罢,你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