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爷赵德谷的长相倒是中规中矩,三十岁上下,个头中等,瘦不拉几,脸上倒是胖乎些,两撇鼠须各自沿着嘴角向下,一块破布笼在髻上,令人似曾相识。
赵德谷拽着袁冰的冲锋衣观察摩挲片刻后,转身一脸迷茫:
“大当家的,我竟然也看不出是何材质,这倒是奇了!”
“小子,说说吧!你到底何意?”
牛仔裤,冲锋衣,防晒服,能看明白才怪!
“大当家的,实不相瞒,我们载的货物不过是一些皮毛裘绒;
你们若是拿去、不能吃不能喝,这大热天的、也不能用,一时还无法换成银子,你们要它何用?
而且,你们窝在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出息?
你看看他们都瘦成了啥样子了!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吧!”
“那,那也总比没有强!”
大当家略显失望的嘟囔着。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大当家是否愿意听一听呢?”
“那,那就说来听听吧!”
“大当家不如随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有人的地方、哪里还不能混个温饱!甚至于娶妻生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闻言,喽啰们倒是立刻窃窃私语、低声嘀咕起来。
见状,大当家抖擞了一下精神,挺起胸膛道:
“俺,俺本来也不是沙匪,只是为朝廷戍边受伤,被驱离了军营、没了活路罢了!
只是,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不会把俺们骗到官府的大牢里去呢?”
闻言,躁动的喽啰们再次恢复了平静。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袁冰怎么着、也算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岂会言而无信?”
话已出口,就连袁冰自己都懵了;
没想到,与元彻畅谈数日,自己不但豪气蹿升,就连讲话的口吻和措辞都已经开始渐渐融入这个时代了。
“你…你说你姓元?你是前朝的皇族?”
大当家瞪大了双目,满脸期待。
袁冰回头瞅瞅元彻,看到元彻点头微笑不语,方才继续言道:
“呃,是,是啊!还提这作甚!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呼哧”,大当家双膝跪地、语带哭腔道:
“俺,俺曾经就是为我大魏守境戍边的呀!”
“咕咚”,
袁冰也跪在木栏内,双手扶着大当家的双肩道:
“倒是我们亏待了你们呀!”
言毕,不禁潸然泪下。
哭、倒不是装出来的,袁冰还没有那个职业演员的本事,只是此情此景,甚为感慨和感动罢了!
木栏大开,六人尽出,大当家当先引着袁冰走进窑洞,元彻跟在二人身后笑而不语,只是悄无声息的向韩猛使了个眼色。
丈余深的土窑洞中,桌上的酒菜着实寒碜,除了驼队仆从兜过来的一小堆羊肉干、再无其它肉食,尽是些发硬的胡饼和一些野菜。
不过对于“苦苦菜”这种野菜,袁冰还是很吃得惯的。
每当四月这个季节,在自己本来的那个家中,也正是苦苦菜上市的季节;
而且,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北人,还偏好热水不要烫的太久的苦苦菜,那样会多保留一些苦味。
只是此时菜中没有油,更没有醋,口感略差了些。
“呃,殿下,俺本是隶属于大魏黄河北岸沃野镇的一名校尉,后来与柔然作战时丢了这只珠子,仍然留在军中也还能混个温饱,直到宇文护篡位夺权后,才把俺从军中撵了出来。
”闻言,看着这样一个硬汉泪流满面,袁冰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不停的打转、呼之欲出,随即端起酒碗:
“来,我敬大当家的一碗,诶,对了,还不知大当家高姓大名呀?”
“俺,俺姓胡,名叫胡适。”
“噗”,
袁冰没忍住,一口酒险些喷在大当家脸上,趴在桌上掩面咳嗽不止。
这姓氏,胡当家?还真的不适合干这行!这名字,中国大思想家胡适?
“你难道是宣武灵皇后家的族人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元彻突然开口。
“呃,是的!她正是在下的姑母!俺那时随军征战在外,所以,所以才没有被那尔朱荣给投进黄河溺死;唉!俺那姑姑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胡适还以为袁冰反应如此剧烈,是知道胡皇后临朝称制一十三年和豢养面首的那段旧事,倒是有些难为情。
不过他也更加肯定袁冰定是元氏皇族中人,否则必不会知道此事而反应如此激烈。
思念及此,本不打算张口再做询问,但终究还是心中好奇、压制不住:
“不知殿下是?”
“呃,殿下便是曾经的武都王世子。”
元彻抢先回答道。
闻言,在袁冰的一脸懵懂中、胡适便要起身再拜,却被元彻赶紧搀住手臂: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而且,如今这层身份怕是只会招来杀身之祸,除此之外、似乎再无用处啦!呵呵呵呵!若不是与胡兄你亲近,怕是我等再也不会对人言说了!”
“殿下,以后便让俺和俺的这些部下跟着您吧!他们都是跟俺一样的老兵,还有他们的家眷子侄。”
“啊!意思是…还有老幼女眷?”
袁冰甚是诧异。
“是的!都在渭州城外西北、渭水北岸的一个小山村里呐!”
“哦!看样子、胡大哥没有妻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