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出的小鬼们,疑惑不解:“他们在做什么?”
“自是在伺候殿下沐浴了。”
阿志说得很淡定,“殿下有三百年没洗澡了,恐怕得洗上一天一夜,美人在桃轩中候着便是了。”
阿七实在没有勇气询问这其间的原有,瞧了那自殿内端出的、黑得发亮的水,只觉胃里一阵翻腾。
“美人,臻桃轩到了!”
听到阿志唤他,阿七拍拍胸口的呃逆,抬头看去,一整块降香木牌匾,描金三个甲骨大字,朱门气势,瞧着却是凡间几百年前(可能更久远)的样式,土里土气。
门上花纹繁琐,雕着他从未见过的怪物——无不面目狰狞,大凶大恶,实在不该出现在新房门面。
他心下疑惑这秦殿的癖好。仿佛天地间的极恶才能与这丑女相配。
她活该是个孤命之人。
阿七进了大门,院中景象果然如他所想——
不毛之地。
百亩桃林,枯槁死气,树干枝头,零星挂着红绸红花,勉强添了些喜庆。
阿七苦涩,这翩翩红绸与漆黑桃树,远远看了就像是一些催命锁魂、青面獠牙的红衣鬼。更不吉利。
两人走到一间贴了喜字的竹屋。
阿志退后一步,朝阿七拱手行礼,“美人,这是新房了。阿志不便入内,就送你到此,美人进屋好生歇着吧。”
“殿下什么时候会来?”
“今晚宴席会设在这桃林,殿下要招待客人。”阿志摸了摸脑袋,“兴许半夜了,才会到这竹屋。”
阿志走时又说,他会送来饭菜,美人不可再出屋子了,说什么新媳妇就得藏着掖着。
这话一听,便知是瞎话疯语。
阿七深知,来生殿里就没个正经的鬼,也没把阿志的话放心上,推门进了屋里。
本以为又会是偏殿那般空无一物,谁想迎面而来的,翡翠玉石大插屏足足挡去了屋子的一半。
干净润泽的玉石面嵌入一头白色的貔貅,头朝里,尾朝外,翘首回望之姿,神韵乖顺,迎合谄媚之态。
在阿七的记忆里,大乌托□□,凡豪门望族,正门皆会就地放一雕有貔貅的插屏,只是这凶兽头朝外,呈欲扑之态,凶神恶煞。
“龙生九子,幼龙貔貅,镇鬼朝外,迎神向里。”
这是乌托流传已久的一句古话。
阿七想,这竹屋的主人应当是个地位显赫的仙君了。也不知这秦殿又从哪里抢来的,那仙君回来看到自家的窝儿竟被连根端走,还不得寻短见?
他绕过屏风。后面竟别有天地。
这竹屋外面瞧着小,这里面却是极其宽敞,里里外外,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阿七四下看去,屏风后面的正堂很明亮,人行其间,有种置身寰宇的感觉。
堂中之物,唯有一画——占据了正堂东方的一整面墙。
丝泽光润的画卷,从房梁垂到地面,自北窗止于南墙。
画中山峦,层层叠叠,直上青云,有嶙峋险峻之势,亦有钟灵鼎秀之态。
气势之磅礴,无与伦比,如身临其境,令人跪拜。
阿七从未见过这样的山。这山似乎也不属于这世上任何一处。
这些山上,画着些人。
阿七也从没见过这山间的人。这些人似乎也不像这世上的任何人——把他们说成是人,有些勉强了。
他们大多与山同高,也与山同大,长得都极其美丽,不可方物。
可阿七又觉得他们长得是多么奇怪。毕竟,他们中没有一人有脚。
画在东方的一座山,是青色的,险如刀削,白云缈缈,一个长着蛇尾的女人盘山而上,直至与天同高,仿佛一伸手,便可摘到天边最远的辰星。
她裸着像云朵一样白柔的上身,披散着像山涧葎草般葳蕤的乌发,紫色蟒身鳞甲,在天光破云之下,闪着冷冷的清光。
女人低首曲背,凝视着手中的泥人,若有所思。
有山位于南边,烈火千里,火焰深处,是一妖孽般的公子。他有着火一样鲜红的长发,像海棠一样明艳的眼眸,却是讳莫如深。
群山之中,矗立一座顶天立地的山,阿七觉得这座长得像擎天之柱的山,有些熟悉,可细想,也记不得在何处见过。
这柱子西边的山上有一个池子,湖面立着一个长着一条腿一支翅膀、人面鸟身的女人,与东边蛇身人面的女人一样,美丽不可方物。
女人张开泛着青光的羽翅,自翅膀先端横生而出的手爪,握着一把长柄半月三叉戟,她眼睛闭着,眼角有血泪的痕迹。
阿七循着山势,细细赏画。
与前面三座山不同,位于北方的山更显雄伟。
北方之山,水往上行,汇聚于山巅之处,化为浪里莲花。一青丝玉冠的男人就盘坐在水中,神色恬淡。
男人像是从水里长出来一样,与山水浑然一体。依偎在他怀中的是一个小姑娘,正嘻嘻笑着。
那姑娘阿七认得——正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阿志将他装扮后的自己。
阿七疑惑,秦殿心中所念的,果真是个女人?是这黄衣绿里、眼角泪痣的姑娘吗?
阿七不得知。
他也就道听途说,晓得这秦殿孤家寡人几万年,是在等一个人。
等谁,不清楚。是男是女,连小阿志也说不明白。
“她可真美。”
阿七对着画中的姑娘感叹,似乎那东南西北的男男女女,只为衬托她而存在。阿七心里有些嫉妒这个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