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都麻了。
谢姝眸光一凛,手起刀落,直接斩下崔三娘的整条左臂。
事情发生得太快,近在咫尺的崔三娘,包括暗自准备偷袭崔三娘劫人的萧如璋,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崔三娘左臂一空,蓬勃的血飞溅而出,断臂之痛,一如晴天霹雳般痛达百骸,崔三娘面色煞白,尖叫哀嚎,抱着残臂倒在地上。
谢姝勉力定了定神。随手将匕首掷进湖中。
她神色如常地往木桥走了两步,路过萧如璋的时候,晨风中响起他微微讶异的声音:
“你会武?”
调查谢姝的那么多信报中,没有哪一条,说谢姝会武,那个崔三娘瞧着疯癫,身手却不弱,即便是他,都没有把握一击必胜,将谢姝全须全尾地抢出来,这才犹豫再三,以待良机。
谢姝夺刀,竟是片刻便反制住她。
她武功明明这么好,为何之前那么多命悬一线之际,却从不展露分毫,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萧如璋想不通。
“你又没问。”
女子嗓音淡然如水。
谢姝微微偏了偏头,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他眼里。
看不透,实在是看不透。
她脚步未停,看似淡定。实际还是有些急切的。
只有谢姝自己知道,强行动武之后的她不过是强弩之末,一击即溃。她心里清楚,绝不能在这个假云卿面前展露出分毫。
从崔三娘出现之前,他的种种神态来看,此人必然是留了后手,她若此时倒下,怕是得被他拉去不知什么地方剥皮分食也未可知。
江淮那个天杀的,说好放把火,她看到信号就来的,也不知被那个聂远道引到哪个地方去了,能不能赶回来。
“啪嗒”一声。
艳丽的血滴,砸在木桥上,声音格外清脆。
“啪嗒啪嗒……”
又是几滴。
萧如璋被那鲜红的血点惊得有些愣住,立刻意识到谢姝不对劲。
她何时受的伤?
“你怎么……”受的伤。
他一面说,一面去探谢姝背对他的身子。
不料被对方反手一推,衣袍翩跹间,浮现出一只锐利的发钗。
萧如璋见过的。那是谢姝随身携带之物,之前她将头发放下来,一直将发钗藏在袖中,后来她便是用这只发钗开了小院与书房的锁,又一路打开了密道的重重关卡。
锋利的钗尾,显然是被人有意精心打磨过,快如利刃,可开锁,亦可杀敌。
锐利得就像是她身上的一根防身的刺。
萧如璋双手下垂,划破的手掌,血如雨下,但他一时忘了顾及,也忘了去疼痛,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墨发披肩,双目血红的女子。
他没有再贸贸然地靠近她,只见微风撩动,露出她满脸的血。
……七窍流血。
谢姝脑子已然有些不甚清晰了,眼前景象被血色湮没,很勉强才看得出人影。
她大致分辨得出,假云卿的方位,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萧如璋看着她,想起了他们的初遇,荒原之上,冰雪在下,那时的她,与如今的她,简直一模一样。
孤决,狠辣。
如同一只随时备战的孤兽,万物害她,万物皆可杀。
下一瞬,谢姝一口鲜血吐在身前,身子软软倒下。
萧如璋在桥下,飞快往桥上跑去。
然而,另一道身影更快,抢先一步将倒下的谢姝接住,飞快将她带到了桥的另一边。
萧如璋追过去的时候看见将谢姝接住的,正是与她形影不离的那个女剑客,她们被一众官差与谢家护卫团团护住。人群中还有脸沉如铁的沈行周。
明明只是一座桥的距离,却好像是一座怎么也跨不过去的桥。
“谢姝…你怎么动了武?”
江淮发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姝才稍稍安下心,没好气地道:“你果然赶了个晚集,江淮你这个热闹凑得是真及时。”
她看不见,也没什么力气,但还能嘴贫。
“你不要说话,李犀就在外面,我们现在就走。”
江淮什么也不多说,单手握剑,架着谢姝缓缓站起,连声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离开这里。”
谢姝擅自动了武,李犀在她身上下的所有功夫尽皆白费。
天人五衰,原先不过食不知味,如今怕是……
“等等。”
谢姝出声止住了她。江淮的身手,她还是相信的,即便带上自己这个拖油瓶,也能在皇宫大内杀个它个七进七出。
谢姝顾虑的,是岸上那些锦衣卫。
江淮瞬间读懂了谢姝的顾虑,低声道:“沈行周也在。”
“走。”
淬冰般阴寒的男声响起。一个字也不欲多说。
谢姝一愣。她这个笑面虎老师,很少这样不给人面子,看来心情不太好。
不过沈行周在也好。那些烦人的锦衣卫,便叫他头疼去,左右沈大人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打发个把锦衣卫还不简单。
他们好歹也是合作伙伴,总没有她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躲在后方坐享其成的道理。
谢姝眼前血色渐浓。
她并未瞧见沈行周难看的脸色。
师徒二人重逢那日,谢姝便告知了他一个事实,她身中幽冥草之毒,已然命不久矣了。
沈行周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