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问题。”许使相给题目添了更多条件,道,“你想治水,推行‘筑堤束水,以水攻沙’之策,可吏部紧攥人事大权,户部不愿支度银钱、物料,礼部想往里安插人手,分一杯羹,工部稳妥起见,明哲保身,兵部担忧北境边防……如此之下,你什么打算?”
乔时为心里一叹,原来入朝为官,看似要答一道题,实则会延伸出百道千道题。
他也终于明白枢密院为何匆匆要他来报到。
官学这本书,真厚,真黑。
乔时为怀着敬意向许使相作揖,他应答得很有艺术:“下官眼里只有治水一件事而已,治水成了,下官便庆幸了。”
“孺子可教也。”
许使相亲自取下六部的竹牌,放入了乔时为的篮子里。
乔时为告退后,朱承旨提着钥匙回来,站在门口望着小青袍远去,喃喃道:“早上来的时候,还是迷茫的小愣头青,怎个把时辰过去……这气度一看,便是我枢密院的人了呢?”
许使相负手,也在远望,道:“别人撞破南墙才想明白的,他个把时辰就说清楚了,你说呢?”
朱承旨啧啧赞叹,又言:“光是说清楚,够吗?”
许使相摇摇头,道:“将军总是打出来活下去的,且看罢。”
……
……
日暮炊烟起,乔时为在回家的路上,想起了“长河落日圆”那句诗。
千格万格民户里,炊烟一柱复一柱,恰似乔时为心中点燃的那炷香。
祖父说,每个人只有一张台,只供一炷香。
回到家门口时,正巧撞上满脸桃红、想想又笑笑、一蹦一跳回来的四哥。
“四哥。”乔时为喊道。
乔见川吓了一哆嗦,立马变得鬼鬼祟祟起来,讪讪道:“小安,你今天怎么回来得早……”
乔时为看四哥穿了一身新衣裳,凑近仔细一看,是他喜欢的天青色樗蒲锦纹,诧道:“四哥,你怎么把娘亲给我做的新春衫给穿出去了?”
他这两天光穿公袍,还没来得及穿春衫呢。
又道:“娘亲不是给我们都做了三身吗?你怎不穿自己的?”
话刚说完,乔时为恍然明了,指着四哥道:“四哥,你该不是日日换新衣裳去见裴姐姐罢?三哥的春衫是不是也……”
乔见川连忙捂住弟弟的嘴,央求道:“小安,你小声些、小声些,你三哥脾气可不好。”
又装可怜道:“四哥马上就要南下就职了,借你一身衣裳穿,不过分罢?咱俩小时候可是同一个狗窝里睡过的。”
耳尖的橘子悠哉从门后出来,轻蔑看了一眼,又回去躺下了。
为了挽回兄弟感情,乔见川道:“我马上就发俸禄了,等俸禄下来……”
乔时为轻言提醒道:“四哥,我的俸禄比你稍微,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乔见川只好改口道:“小安,你也知道常州那地方盛产蚕丝,离苏杭也近,到时候四哥横竖给你送几匹阔气的料子回来,如何?”
“先给裴家姐姐,还是先给弟弟?”
“自然是先给……哎呀,你别问了,就问你成不成?”
“成。”
乔见川这才松了手。
乔时为如泥鳅般,瞬即钻入门,边跑边喊道:“娘亲,你管管四哥,四哥他穿我新春衫!”
“小川你瞧瞧你,马上就要成婚的人了,还是不稳重。”
兄弟间起哄玩笑,小院里热热闹闹。
晚膳后,乔见川又想端出那套茶具,与兄长饮茶乘凉,赔“借”穿春衫的不是,结果翻遍了橱柜也没找到。
他喊道:“娘亲,我那套茶具呢?”
“我白日里给藏起来了。”白其真在屋里应道,“昨夜小安在书房忙到深夜,你哥俩在树下笑得枝儿都颠下来了,有没有当哥哥的样子?”
乔见川正想再争取争取,结果看到五弟端着两壶酒出来,摆在桂树石台上。
“樊楼正店的寿眉,拿我俸禄买的,四哥要来饮一杯吗?”
乔见川屁颠屁颠跑过来,嗅了一口酒香,喜道:“五弟今天怎么有雅兴?不忙了?”
乔时为叹道:“做两份事,领一份俸禄,总该犒劳犒劳自己罢?”
“很该,很该。”
正说着,三哥也摇着这扇从屋里出来了。
三兄弟把酒言欢,开怀大笑,险些把整棵桂树都颠了下来。
……
话两边说,乔时为日暮散衙归家时,许使相仍留在枢密院苦思冥想。
朱承旨前来关怀上官,问道:“使相大人在愁什么?”
“在愁接下来教他什么。”
“今天那小子?”朱承旨诧异,继续道,“使相大人昨日不是说,单单是琢磨东府六部的心思,便足够他学大半个月了吗?”
许使相长叹一声,不答更似答。
“一天就都教完了?”
许使相愁色更甚,只好借口道:“官家的眼光,实在是好呀。”
既然在枢密院没思路,许之崎喃喃道:“罢了罢了,我且去御书阁转一圈罢。”也许官家能给他思路。
到御书阁门前,正好遇见苏大总管。
苏围笑嘻嘻道:“许使相来得巧了,官家正在用……用膳,不如进去且候着,顺便吃点?”他晓得官家与使相的关系,才敢这般说。
许使相看了看天色,揶揄问道:“官家这是用早膳,还是晚膳?”
言罢,进了御书阁。
官家果真招呼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