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此后再有多少小得意,朕都任由你去。”
胤礽轻哼一声:“阿玛此话当真?”
“自然。”
小太子踌躇满志地吸了吸鼻子。不就是生息银两嘛,虽然他不懂户部政策,也不知钱要如何生出更多的钱。
但盛京总有人懂。
说到底,这就是一桩与人打交道过招的事儿。
*
休憩整顿一夜之后。
天还未亮,康熙便带着胤礽开启了忙碌的谒陵祭拜仪式。
从初四到十一日,整整七八日,诸王贝子、朝臣台吉等人跟随帝王与储君,先后谒福陵、昭陵、永陵行礼,奠酒举哀。
康熙亲自告慰祖先“三藩平定,海内安宁”,又刻意提起“皇太子胤礽聪敏多思,德才兼备,大清江山后继有人”之事。
不管底下有多少人心惊狐疑,康熙自个儿总归是满意了。
出关祭祖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崇尚满洲”,而立嫡子为储君又被视作“重视汉人传统”。他两头都占尽,余下的满汉对峙,他是乐见其成。
帝王心情不错,中间还抽空给太皇太后写了四五封信,借着谒陵之事,将盛京如今的形势一一讲给他玛嬷听。
这都是从前保留下来的老习惯了。
上次东巡是在康熙十年。
那时他不过才十八岁,在外驻跸整整两个月,看许多事情都稚嫩不周全,总得玛嬷在旁提点着。到了今日,他也依然大事小事常常与玛嬷分享着。
他只期望着,不与玛嬷祖孙离心。
谒陵完成之后,康熙便打算借着行围的名义,巡行各处皇庄。三官保心里头到底不踏实,想要跟着一道去,却被康熙拦住了。
康熙笑道:“今年初,内务府总管噶禄会同尚膳正奏称,盛京运来的腌制兽肉过多,没放几日变了味,全都倾倒了。腊肉腌物,主子们用不得多少,往后只叫大凌河庄内征猪百头,腌鹿、腌鱼尽数减半……三百只足矣。”
“你这宅子虽然拾掇的简朴,可行事还是奢侈了些啊。”
三官保登时脸色惨白,叩首在地不敢抬眸。
皇上早就发现了?察觉到哪一步?按下不表只做敲打又是为着什么?
康熙没管他的心思,继续道:“另外,往年盛京总是在三四月份寻觅捕获雏鹰鹯鸟,耽误农时,最终却因不听饲唤,难以献上名品鹰鹯到京师。这些劳民伤财之事,朕都有所耳闻,往后,便不必再做了。”
他又说起冬日行围乃练兵之举,不可废止,但春夏应放山于民,给他们打猎获取食物的途经。如此桩桩件件,三官保都一一应下,腿都跪的没知觉了。
康熙终于唤他起身,拍拍人的肩膀。
“几个跨院既然封了,就那么放着吧。还有你费尽心思叫人寻来的那些奇石珍宝,藏着自己玩一玩,朕便做不知,也无不可。”
三官保看着万岁爷远去的背影,终于腿一软,重新瘫软在地。
*
从盛京出来,康熙走走停停,直奔吉林乌喇军屯地方。
三月末,下了一场暴雨,御路被冲毁不少。
康熙正好带着胤礽、赫舍里驻跸库鲁皇庄,索性也就多呆了几日,顺道将沿途所见所闻整理一番,写成三封长长的信件,交予专差送回京师慈宁宫。
庄子里头真是应有尽有。
胤礽一向喜欢这些个种地务农之事,觉着与泥巴打交道十分有趣。这回有时间,更是跟着庄户们玩了个尽兴,还学到许多新知识。
康熙也不拦着。
他本就重视农桑,每年入春都会亲自下地耕种,甚至打算过两年等京郊的畅春园建成了,要在那里亲种一片水稻。
帝后二人相携坐在午后的树下,吹着凉风,看着胤礽饶有兴致跟在庄户身边,学习水稻育秧。
赫舍里无奈叹道:“这孩子真是随了皇上的性子。”
康熙当然是希望胤礽像他一般,成为大清未来的贤明君主。但私心又想着,孩子在父母面前,还是要如皇后一般,淳善柔和的好。
于是道:“保成也像舒舒,他是随了咱们得优势。”
赫舍里便也笑了。
……
与树下的帝后二人相比,稻田这头却八卦的起劲儿。
胤礽正兴致勃勃听人讲满洲嫁娶风俗。
皇庄上的奴才,尤其是能在太子爷面前露脸的,那也算是旗属包衣。今日庄子上的旗校特意寻了自家婆娘觉罗氏来,陪着太子爷聊天闲谈,熟悉务农之事。
觉罗氏是下五旗的包衣,今年瞧着三十多岁,却已经是二嫁了。
先头她所嫁非人,丈夫是个短命的,染上病早早死了,她的一应陪嫁、田产、牲口都要被判给夫弟。
这是满人一贯的传统。世祖入关之前,满人续娶兄嫂、侄媳、婶娘等事屡见不鲜。多半都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觉罗氏一点也不愿意留下。
“多亏了当今圣上颁布了一道旨意,准许八旗包衣寡妇不再守节,另行婚嫁,且再嫁后能取回部分嫁妆财产。奴婢这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跟着当家的过好日子。”
她说话时,眼中满是感激,还带着鲜活的生命力。
胤礽不禁探着脑袋,往康熙那头张望——
康熙已经起身去巡看庄田插秧之事了。小太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才发觉,原来阿玛竟然早就会插秧了。
他好像什么都会。
而这个什么都会的人就是他的阿玛!
胤礽心底升起一点骄傲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