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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理智。

“宴平!算母亲求你。”

顾彦安的嗓子被气淤得厉害,他微皱眉头,到底不忍顾刘氏哀哀戚戚,停在了原地。

厢房内。

兰香磨碎了药丸与顾大小姐一起,好不易才让她家小姐咽下。她俩一直守在床畔,因着王大夫那句‘兴许有救’而希翼,等着王大夫去而复返。

她们并不晓王大夫因何而去,只猜测王大夫该回去配药去了。

等来等去,等过良久,忽见一个人风似的迈进内屋,且带了几分踉踉跄跄,朝床榻疾步而来。

“陈相公?!”

兰香一下弹起。

形如游魂的陈元,形容极差。经过一路煎熬,真算起来,他此刻容状并不比躺在床榻近似病枯昏迷的徐蕙好多少。

顾晚晚不知怎的,偏过头,一下就落了眼泪。陈季先没死,蕙娘终于等到了陈季先。二人历尽磨难相会,合该欢喜……可她瞧着,却比往日更令人悲恸。

陈元轻轻细细扶起徐蕙,轻柔到极致的替她挽了挽耳发,抚过她左颊那道狰狞长口,最后稳稳背起了她。

一步一行。

一行一生。

走出府衙,陈元望过外面围聚的一众人群,微怔了怔,又沿着府衙长街继续走。

顾鸿一路笑陪,送出梁砚一行,不消梁砚提点,忙又命着李衙役等人驱散围观百姓。梁砚亦从府衙长街走,他不催促、不惊扰,只领着一行人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陈元再次、主动踏上了那条去园子的路。

园内,梁呈章一直守在门口。他被陈元那股拼命架势狠震了震,他未深深悦过一位女子,唯能感同身受的,便是他深深盛怀着脚下这片国土。

他思绪纷扰,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十载阴差阳错,命运早已指弄了各人走向了各人人生。

陈元背着徐蕙甫一迈进园门,便深深浅浅对上了梁呈章那对沉邃眼眸。

他一刹停下,觉着双腿似灌过铅般僵重。

许久默然。最终,他终是弯了膝盖,朝着梁呈章跪下。粉饰了当年那段字字泣血,彻底与命运认输。

那从心底冲腾而上的最后倔强,像烈火焚薪,架烤着陈元喉咙,“求你,救她。”

梁呈章心房内被谁擂了一记闷鼓。

眼见此时陈元,他心疼不已。

“秦白止。”他调转视线,眸色瞬时凌厉。

“是,是!”秦大夫才被梁呈章用军法治过,这两日是余悸在心,任劳任怨的很。

秦大夫打了个激灵,忙使甲士抬来一副行军担架,送了徐蕙去屋中。

天穹灰蒙,它昭示着或有一场阴雨,将要落下。

梁呈章朝陈元迈出两步,欲扶他起身……但最后,他只对陈七低低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去。

“公子快起。”陈伯忙扶起陈元。

陈元一瞬晕眩,脚步虚浮间,是借助了陈伯搀扶才未倒下。

“公子!”

“无事。”不管何时,陈元都不愿陈伯那双历尽岁月的眼,一如既往替他忧心。

“陈、陈相公?”跟随梁砚而来的兰香,在梁呈章走后,终于低低诺诺出了一声。她不识此地路,不知她家姑娘被抬去了何处,更不敢乱行。

陈元微颔首,让陈伯先领了兰香过去。他在调整过一番心境后,也跟随了过去。

屋中。秦白止诊过脉、观过徐蕙面色,脸上难得凝肃。哗哗开出一张方,配好药,便交给了福叔去煎。转身,瞄见惴惴不安的兰香,又忙使兰香入内,与外面的梁砚道:“我要施针,一个时辰内,别让人搅我。”他视线投在陈元身上,示意梁砚把人看住了。但凡搅他,甭管你是甚、是不是王府公子,便是梁呈章来,他同样不客气。

梁砚郑重应下。秦老头那点脾气,他明白。

他行至梁呈章身侧,想听听他家世子爷有无示下。梁呈章却没理他,只吩咐他听秦白止差遣。

梁呈章余光一直没离开过陈元。陈元不时紧绷着身子,双手掩在袖中,也不时握拳紧攥。

他颓唐靠着院墙,眉目微垂,使人不太能瞧清他正抵御、克制着何种情绪及痛苦。

他母亲走时那份噩梦赫然映在他脑中,时至今,仍牵动着他。有如寒潭沼泽,拉了他不断沉陷。

陈元顿觉森寒……

从四肢骨头中渗出的寒。

不……

他们不会害蕙娘……他们在救蕙娘……

蕙娘会平安……不,不会如母亲一般至此长眠……

一声比一声更刺耳的尖叫哭泣,撞入他识海,刺入陈元心房……波波浪浪犹如洪水漫堤,把他心中盛着的温存,冲刷了个干净。只余下灰灰朦雾。

梁呈章猛惊。一下钳住陈元右手臂,使他不至于在不清醒时伤了自己……却不想陈元倏然抬首,与他怒目相对,“别碰我,放开!”

“梁砚!”梁呈章脾气上来并不好相与,他没理陈元,只问梁砚,“秦白止要多久!?”

“一个时辰——”梁砚被争锋相对的二人惊了一跳,忙又道,“秦大夫说,一个时辰内不能搅他。”

“那还愣什么?!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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