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哄着几个看顾他的小弟子去休息,又随意找了根木棍作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宗门。
儒修,以文入道,一笔诛妖魔,一划画世界,若修为足够,或能做到真正的创世。
不过能够创世的儒修早已成为神话传说,哪怕是万年前,儒道没有没落时亦没有涌现出能创世的至圣。
不过虽然不能创世,但重新绘出毁坏事物原本的模样,可以使该事物变成画中的情况,以达成修复的目的。
所以桓知衡此刻走回剑宗,是想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修复山门。
穿过茂林修竹,走出遮天浓阴,无数同门与他擦肩而过,仓皇逃命。
他用木棍稳住身形,看向远方,重峦叠嶂的山脉几乎塌陷一半,以观剑锋为中心的地界坍塌最为严重。
不好。
观剑锋出事,栽种灵植的洞天福地亦不能幸免。
他再次仔细扫视,属于元婴修士的五感使他清楚看到丹峰与铸剑锋安然伫立。
幸好这两座灵植园没事。
但他庆幸之意还未升起,那铸剑锋就轰然倒塌,紧接着丹峰步上它的后尘。
桓知衡的心脏瞬间剧烈跳动,放佛跳得顶到了喉咙。
世间最全的灵植皆在此处,这三个地方的灵植供应出现问题,那必是整个修真界的灾难。无数修士将会为一株治病的灵植争得头破血流,背叛、厮杀等等烈狱之景将成为常态。
强大的修士们会不择手段地活命。
他召唤出融于丹田的灵笔,灵笔笔管约有八寸长,出峰约两寸,浑身萦绕紫气,是不可多得的儒修至宝。
用它写出或画出的每一笔必须蕴含道意,否则笔不可落书,它将比废笔还要废。
桓知衡握住灵笔,以地为绢,强行运转滞塞的灵力作墨,脑中闪现出一幅幅即将出现的惨烈之景,落下丹峰的第一笔。
一横,绘尽天下事;一竖,描出百事哀;托色,渲染画中意;点染,勾勒万物形。
搁笔,万丈高山平地起!
寥寥几笔绘出的山,飘飘然迎风而涨。
眼看着即将涨到与过去丹峰同等的高度,但浮光金线勾勒出的画忽地如同水波般泛起波澜,起伏扭曲。
桓知衡温柔的眉眼蹙成一团乱线。
画出的山峰落地时,他便感到一股极强的阻力,该阻力比大乘修士震怒时的威压还要强上百倍。
犹如天怒对蜉蝣降下神罚,宛若砂砾与高峰比较高度,差距之大,使人完全升不起反抗之心。
可他咬紧牙关,强撑着发抖的膝盖,将画落地安置,只差一步就能修复完成,但画出的山峰在遽然间如同泡沫一样“啪”地破碎。
他被四散的灵力冲击,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好在身后有一棵树把他支撑。
地动仍旧不止,他扶着树干把涌上喉头的血往肚子里咽,随后眺望远方废墟,心急如焚。在最后一步上,只差一点推力便能将丹峰重塑,若他的境界再上一层······
但是离事物毁坏的时间越长,修复的难度就越大,待他修至合体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况且目前功法未定,他又本源受伤,应该会停留在元婴一辈子。
思绪纷乱之际,他看到从丹峰方向飞来一人,颇为眼熟。
章临从丹峰废墟里爬出来,忍痛御剑逃离危险的山门,却遥遥望见在一群向外逃窜的人影里,有一抹竹青色稳如磐石,尤为显眼。
他小心翼翼捧着几株灵植,它们是关键时刻长成而被师父以迅雷不见掩耳的速度摘下抛给他的,御剑飞往竹青色人影,停在他的身旁。
章临的唇抿成一条线,良久才极为平静,语气毫无波动地说:“知衡,我师父死了。”
闻言,桓知衡不可置信地抬眼,章临师父虽然无法再次突破,但其寿命正常算来还剩下一百多年。
如果寿命未到就已死亡,代表着有突发事件发生。
最大的突发事件,是现在还不止的地动。
他看到章临眼眶通红,白色眼球爬满血丝,平日里最爱惜的头发凌乱不堪、沾满灰尘,喉头瞬间发紧,堵了块石头似的。
章临的师父爱徒如子,给了他在尘世中从未感受过父母之爱,所以他师父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极致的悲痛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单薄。
桓知衡默默为章临手中的灵植筑起保护罩。
灵植摘取后需要用特别的药盒放置,不然会损失效力。
他身旁目前没有药盒,只能用灵力当做代替。
静默良久,他才出声安慰道:“陆剑尊德高望重,他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而且他那么疼你,一定不舍得看你那么伤心,那么痛苦。”
章临仰头,任冰冷的雨砸在脸颊上,他说:“阿临,我当弃儒初学剑,不是因为爱剑,而是因为它有未来。”
“当时的儒道只有筑基功法,我生于平庸,长在平庸,不像你那么惊艳才绝。我绝对无法完成前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拓宽儒修的道路。”
“但我不甘心一生庸庸碌碌,所以我选择道路更为宽广的剑修一途。”
“我以为我就算不能飞升,也至少能晋升元婴,可心有千千结,我甚至无法筑基。”
“是师父不嫌弃我愚钝,把我从泥泞里救出来。”
“然而今日,我的明灯······”
“灭了。”
大雨滂沱,不断有凉意滑过眼眶与脸庞,不知是雨还是泪,它们与过往混合,重重坠落,破成满地晶莹与尘土相融。
章临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