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人群作鸟兽散,张邈反手甩扇,不疾不徐地走到沈浮白身前,上下打量后用扇顶抵住他的下巴,“长得还行,挺讨人厌,识相点就告诉本公子谢鸳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你手上,否则你今日走不出这榭水亭。”
张邈的语气吊儿郎当,最后几个字又极为冰冷。
“老大,今日是盏灯节,不能——”一旁的王早轻声提醒,张邈却猛然转身踹了他一脚,“闭嘴。”
“哦。”王早痛得嗷嗷跳起,满腹委屈咽了回去,张邈转过头去,冷眼看着沈浮白,威逼道:“你若说得好,本公子赏你个小官做,你若说得不好......”
凛然的杀意直逼沈浮白,他垂下眼帘,眸中寒意浓烈,而后在众目睽睽下问了一个怪异的问题。
“你是几品官?”
“老大可是正六品,你现在跪下求饶还来得及。”狗腿子抢先开口,马屁拍的张邈得意忘形地昂着头,他自然也就错过沈浮白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冷意。
“正六品啊......打的就是你。”话音未落,沈浮白突然抬脚,一脚将毫无防备的张邈踢出了榭水亭。
众人目瞪口呆,彻底傻在原地,只有王早反应极快地扶起趴在地上的张邈,他紧张地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老大,你没事吧。”
张邈推开他,沉着脸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敢踢老子,我让你瞧不见明日的太阳。”
他盯着沈浮白,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吱声响,一步步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那重重砸向沈浮白面门的大拳被一只纤纤细手轻松拦下。
“是谁?”张邈勃然大怒,两眉竖起,他咬牙切齿地转头,只见身穿粉衣宫裙的圆脸丫头甩开他的手,然后咧着大白牙冲他挑眉一笑,实在嚣张,气得张邈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个贱婢,你不得——”话音未完,身后又有人朝他的腿窝补上一脚,张邈膝盖顿时一痛,狼狈地跪倒在沈浮白面前。
“嘶”他一面疼得冒汗,一面暴瞪双眼,“我□□十八——”
张邈那双盛着滔天怒气的眼睛在回头望见谢鸳时,忽然浑身一哆嗦,“九......九公主。”
谢鸳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抬头与沈浮白幽深的眼眸对上,片刻之后,她唇角向上弯起,杀人诛心般扫视着亭中众人,“藐视皇权,亵渎皇室,有人告诉本宫是何罪呀?”
狗腿子面面相看,吓得浑身筛糠,惊慌失措地跪了一地。
谢鸳懒洋洋地敛目,轻慢道:“张公子认为呢,这罪是大是小,该如何判?”
张邈的脸唰一下白了,掌心浸湿,惶恐不安地咬紧后牙,“不敬皇室该......满门抄斩。”
心跳声如擂鼓,气氛凝固,谢鸳一个眼神,雨棠兴冲冲地上前钳住张邈的下巴,迫使他屈辱抬头。
谢鸳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张邈,你知道上一个得罪沈公子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张邈茫然地摇头,谢鸳俯身,嘴角噙着笑,声音异常温柔,“阜城的裴诏,被人千刀万剐,裴家的灭门惨案,可有所耳闻?”
霎时四周寂静,虫鸣声也没了,亭下的湖水无声流淌,沈浮白默不作声地扫了谢鸳一眼。
张邈等人面色剧变,怀城裴家,关外土皇帝,陛下都拿他没办法,谁人不知?
他们齐齐转头去看沈浮白,眼中既震惊又恐惧。
月色如银,月下公子长身玉立,他面容平静,半分看不出是杀戮深重之人。
“所以啊……”谢鸳轻叹,话锋骤然冰冷,“谁给你们的胆子欺负本宫的人?”
张邈几人吓得跪成一团,身体忍不住发抖,守在亭外的织春忽然出声,“公主,君臣宴快开始了。”
谢鸳瞥了他们一眼,吩咐雨棠道:“盏灯不宜见血,既然今日祸事起于张公子口舌,你留下让他的嘴长长记性吧。”
雨棠跃跃欲试地搓手,看着张邈的眼神极其火热。
托七公主谢明珠的福,她最近手痒的很,张邈既是对谢明珠言听计从的狗,打他正好解心中闷火。
没人注意到,谢鸳走出榭水亭时,嘴角有笑意一闪而逝。
她知道张邈是谢明珠派来的,于是故意将裴家灭门的事说给他听,谢明珠可千万不要叫她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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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光粼粼的湖水之上,数朵烟花在漆黑的天幕之上炸开,一朵朵璀璨夺目的花朵点亮了整个夜空,通往章华台的拱桥上,谢鸳与沈浮白前后脚并行。
“原来克己复礼的沈家人逼急了也会动粗。”
“公主为何要提起裴家?”
两人异口同声,谢鸳弯眉笑了笑,眸光流转,声音慵慵懒懒,“为你。”
烟光万顷,烟气漫天,纵使耳边烟花声震耳欲聋,沈浮白的心跳声却越来越清晰,他瞳仁里的光芒散开,眼底晕染了看不清的种种情绪。
“公主好算计,你提裴家,又借我提沈家,故意让人误会我与公主的关系,如此费尽心思,真的是谋区区一个我吗......”
“本宫所谋,自然是沈郎你了。”走到拱桥最高处,谢鸳忽然停下,她笑意盈盈地转过身,头顶烟光流光溢彩,她的瞳仁熠熠生辉,仿佛倒映着万千星光,星光之下,沈浮白的身影清朗如月。
“沈郎不愧是本宫的知音,不用言语也能和本宫心心相印。”
春风乍起,吹灭了半湖烟火,灯影斑驳晦暗,这方天地骤然安静下来,沈浮白莫名走了神,他想起离开沈府的前夜,沈浪敲响他的屋门,他站在檐下的阴影里对他说,“浮白,你运筹帷幄,算计谢鸳替你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