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雨,花瓣被弹起的泥水浸没。
"你们来吉原花街做什么呢?"美代子为她倒了一杯茶。
"当然是做花魁。"葵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你们怎么会是来做花魁?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你们是做大事的人,你们这种人就像是烛火,会把所有向往光亮的蛾子都烧死。"美代子垂眸,"我累了,你们要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我想要取缔花街。"葵说。
美代子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凄凉:"所有事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花街收留了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你想让花街消失,那你让我们怎么办呢?花街就是我们的家啊……"
她癫狂地笑着,很久之后她笑累了,疲倦地趴在桌子上:"花魁是多么荣耀,所有人都跟在你身后,一呼万应。"
"你觉得这是荣耀?"葵反问她。
"小时候我跟在纯夏花魁身后,她是那么得美,我模仿她的样子,学着她的姿态也想成为花魁,可后来我发现花魁也不过高一等的游女,大家都是那么可悲。"
小时候她跟在纯夏花魁身后,纯夏花魁踩着五寸高木屐,缓缓走在道路上,樱花如大雪般飘落。
她曾是那么向往成为花魁,偷偷穿上纯夏花魁的鞋子,模仿她的行走的姿态。纯夏发现后并没有责怪她,反而是摸着她的头,露出笑容,那笑容是那么的凄凉。
很久以后她才懂纯夏的笑容。
"荣耀?这是我可以选择的吗?"美代子拿起她给葵的茶,一饮而尽,"我们从来别无选择。但是,将军大人,你有……快逃吧。"
葵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屋子里不只有她们两人。经过严苛训练的忍者能把自己的心跳降低,呼吸放缓,就连杀意也是毫无存在感。只不过这比起岛上经历过的事不值一提,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杀意瞬间爆发,冰冷的刀刃反射着寒芒,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她与忍者几次交手,血液在空中喷洒如同肆意盛开的大丽花。
解决这些忍者并非难事,最后一个忍者倒下,她用手拭巾擦着脸上的血。
脂粉的香气袭来,美代子向她扑过来,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对她有杀意的不只是那些忍者,还有美代子。
她下意识转身避过,温热的血洒在她脸上。
那不是她的血,而是美代子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美代子并非想要杀死她,而是想帮她挡下忍者的偷袭,她本有机会救下美代子的……
带着脂粉香气的衣角擦过她的脸庞,衣角带动的风穿过她的指尖,生命也在她指尖流逝。
"我去找医生。"葵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按住她的伤口,"你要坚持住。"
"将军大人……"美代子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取缔花街吧……结束这荒诞的繁华,大家其实都很累,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我也累了……"
"不要再说了。"
"将军大人,这一路上必定无比艰难,祝君……武运昌隆……"
美代子缓缓闭上眼睛,这位风华绝代的花魁在一个普通的雨天走完自己短暂的一生。
期圣找到了美代子常去的房间,他想不到繁华的花街也会有如此阴暗的角落,阳光从墙上的小窗投射下来。
房间里躺着一个女人,曾经美貌的脸上被脓疮覆盖,隐约可见她昔日的绝美容颜。
吉原花街上一任花魁纯夏,有人说看到她的笑容就像是听见花盛开的声音,自从美代子成为花魁后,她已经消失很久了。任谁都想不到曾经风姿绰约的纯夏花魁会躺在如此阴暗的房间中,慢慢腐朽。
见到有人进来,她缓缓睁开眼:"美代子你来了……"
虫鼠爬过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要比她的声音清晰。
期圣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浑身是血的葵:"您最好不要过去。"
"里面是什么?"
"上一任花魁纯夏。"期圣咬咬牙,"她得了病,将军大人最好不要过去。"
"伤寒?"
期圣摇摇头。
"那就是梅毒了……"葵心中有了答案,这种地方还有有什么病,"那不是什么绝症,我们没有青霉素,如果是有……"
就算是有,也不过是维持她的性命,让她苟延残喘。
所谓的花魁也不过是外表光鲜亮丽。围绕花街护城河,四周的围墙,被严密把守的出口,吉原花街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终究还是吃人的地狱。她们不得不被吃掉,这个险恶的时代,她们别无选择。
入夜,雨停了,被点亮的灯笼挂在屋檐下,花街热闹起来。
"诸恶云集之地……"葵站在二楼的窗口,幽幽叹了口气。
恶?期圣望向熙熙攘攘的长街,被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在长夜中像一条长龙,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护城河,消失在黑夜中。
游女与客人的欢声笑语回荡在深远的黑夜中。
这是江户最繁华的花街,人间极乐之地。
葵抱着三味线坐在他身旁,随着两声拨动琴弦的声音,花街突然安静下来,万籁俱静。
急促的琴声中是悲凉的曲调,压抑的情感萦绕其中。
他觉得世界都离他远去。
世界偌大。
下一刻,琴弦崩裂,世界再次喧闹。
"这是不对的。"她抬头,眼中倒映花街延伸至黑暗中的光明。
她看着期圣的眼睛,再次重复:"这是不对的。"
"什么不对?"期圣觉得她眼中有一团火焰,这火焰仿佛要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