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傅喘着粗气,一甩袖,气势汹汹大踏步往前走了,“去太太那儿。”
“哎,老爷去太太那儿了。”
夏金洪高喊一声,眼神四下里一搜,就见着有个身影快速往垂花门去了。
他嘴角提起微微一笑,这波提醒稳了,没防老爷一个停步,又一脚踹过来,“作死啊,喊那么大声!夏金洪,我看你年纪越大越糊涂了,是不是想去庄子上养老了!”
这话一出,夏金洪真得惊了,“老爷……”
“不用跟着我,七姑娘那儿缺的赶紧送去啊!”
眼见着又一脚快要踢过来,夏金洪一个激灵,忙转身跑了,“老奴马上去安排,应福,你伺候好老爷。”
“跑得比狗还快,这个老货真真该死。”夏季傅收了腿,狠狠骂上一句,转头看到夏应福那张憨憨的,跟他爹七八分相似的脸,觉得有一丝丝别扭,可很快他就不放在心上了,在夏应福殷勤小心地照顾下,一路往正院去了。
正院也没能逃过搜检。
那些凶神恶煞的兵士持刀冲进来时,太太已让奴婢们列队站在了檐下,当兵士各处翻检时,她端坐在暖榻上,一句话未说。
任他们翻,任他们在翻的过程中夹藏一些细软。
有奴婢眼尖,瞧见自己的私房被抄走,既害怕又心疼地哭起来。
等兵士们离开后,太太才笑了笑,开口道:“今夜大伙儿都受惊了,每人发半两银子压压惊。”
此话一出,整个院里的气氛都变了。
不说喜气洋洋,至少悲戚是散了。
关上正屋门,夏张氏才大大松了口气,急切道:“其羽,快瞧瞧佛图,没损坏吧!”
“我看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太太聪慧的,二万五千两的佛图屏风就当床边的寻常置衣架了,搭两件比甲袄裙,就这样大喇喇摆在那儿,竟没一个兵士揭开查看的。我看太太啊,真是天底下最最聪慧的了。”
其羽笑说着,上前小心揭了衣裳,精美佛图呈现出来,映着烛光,五彩闪耀。
夏张氏下榻走过来,也是笑盈盈的,“我们府里啊,就这块佛图屏风最精贵了,其他的都摆第二位去,只要这块屏风不失,老爷今年就有望官升三级。”
“这个家啊,就得太太掌着,老爷身边缺了谁都行,绝不能少了太太。”
“你这张利嘴,被你人心都要说化了。”
夏张氏意得满满地笑着,秋儿丫头此时飞奔了过来,站在门口欢喜喊道:“太太,老爷过来了,已经到垂花门了。”
夏张氏与其羽对视一眼,禁不住笑意更盛了几分,“快,让她们收整一下,别乱糟糟的,老爷看了不喜。”
“哎,太太,我去把香点上。”
“别点腊梅香,就用居间庵的高妙香吧,冬日里老爷最喜这个。”
“高妙香,要用闷法。”
“就你猴精,赶紧去闷上。”
整个正院都动了起来,七手八脚,等夏季傅踏进院门,已是一片整洁。
夏张氏站在正房门口,笑意融融地迎接道:“老爷,快进屋,外头冷。”
夏季傅嗯了一声,解下大氅往她手上一放,自去暖榻上坐了。
见他面色不佳,夏张氏回身把大氅在衣架上搭了,收敛笑意,挨着暖榻坐下,跟着叹了一声,“老爷,来的是周家军吧,这般凶神样子,一通乱糟糟地翻,把我的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几个孩子那儿也没来得及去瞧瞧,也不知给吓成啥样了!”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夏季傅一巴掌拍在小桌上,呯得一声,把其羽刚送上来的蜂蜜水茶盏给震翻了。
其羽吓了一跳,忙过来收拾。
夏张氏脸色跟着悲愤起来,“老爷,近些年,周家军是越发不懂规矩了,官家宅子说进就进,还有那些女眷屋……”
“我忝居右佥都御史,那也是堂堂正五品,圣上亲封。半夜三更,象匪徒一般冲进我夏府大肆搜捡,连后宅女眷屋都不放过,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明日朝会上,我定要参他一本,左柱国镇国公周钰,恣意跋扈,篡权横行……”
夏张氏猛得起身,急急挥手,“其羽,你下去,让丫头们都退开些。”
其羽快步出了屋。
“哼,本官还怕他不成!本官一介御史,两袖清风,圣上令吾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见此不正之事,定要上折纠劾。我们大庆朝是圣上的天下,不是他周家的天下!”
说到激动处,夏季傅早起了身,背着手在屋里踏出了官步。
官威赫赫。
夏张氏尊崇地望着老爷,轻叹一声,“外头的大事,我一个小妇人也不懂,可算算年份,等过完这个腊月,圣上该是二十一了。”
“年初圣上大婚,当时朝堂上就议着请圣上亲政,议了快一年了,镇国公的那把大椅还摆在上头,文臣里头直言的倒被杖毙了好些个。可就算如此形势,我夏季傅也是不怕的,明儿定要递折子上去,参他一本。”
夏张氏端肃了表情,整整衣裳,搭手曲膝行了一礼,“敬老爷铁骨铮铮!”
夏季傅清瘦的那张脸上,两撇小胡好似脱离控制般,眼瞅着往上飞扬起来,眼尾纹路也是一根根堆叠,他一展手,暗云纹藏青道袍的宽大袖摆就如蝶翼般翻飞出了优美弧线。
“身为御史,得为圣上分忧,为朝廷分忧。”
他下巴昂起四十五角,意气风发。
“老爷风骨可嘉,可为着我们整个夏府,有些气忍了就罢了。”夏张氏上前一步,扶着夏季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