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燃烧了不知道多久后,那人的身形终于消失在茫茫火海中。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肆虐一切的大火才总算停歇。
火焰退去,鲜活的躯体化作了满目的灰烬,肆意铺展,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覆盖,宣告着生命在火焰中的终结。
放眼望去。
到处都是黑色的灰烬,堆积在一起,如黑色汪洋,飓风呼啸之间,灰烬翻滚,像是汪洋上掀起了滔天海浪。
原本安宁祥和的高原,再也不复曾经的生机勃然。
随着这场无妄之灾,整座高原陷入了沉寂,空中灰烬簌簌落下,遮蔽的天与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极致寒冬。
高原成为了那人最后的葬身之地。
高原上的万族,成为了对方的陪葬品。
江槐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他知道,石罐中的景象还没有结束。
焦黑的废墟之上,浓稠的黑烟还在徐徐升腾,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死寂的空气中。
果不其然,就在这一刻。
堆如山的灰烬深处,陡然剧烈翻涌起来。
紧接着,那层积渊深的灰烬中,一道庞大的身影轰然冲了出来。
对方浑身长着红毛,压抑的黑幕之下,红毛刺目,像是被鲜血浸透,无法言说的诡异气息从红毛身影上腾腾涌出。
它身形扭曲,身形高大,一步步从灰烬中走出来,且越发庞大,到了后面,哪怕是如渊一样的灰烬都不过到其膝关节位置。
对方身形扭曲,走路踉踉跄跄,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摔倒。
但并非是受了什么重创。
仔细看起来,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又像是步履困难的迟暮老者。
一举一动,皆透着难以言喻的怪异。
灰烬之下,孕育出了新的生命。
或者说,那具皮囊中,孕育出了新的存在。
不过江槐脸上并没有什么惊奇,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这红毛生灵从灰烬中爬出来之后,他的目光便放在了对方的双眼位置,神色越发凝重。
深邃,浩瀚,无悲无喜,同时又透亮如琥珀玛瑙,像是不知世间险恶的稚嫩童。
除却那一身的红毛之外,和那被烧成灰烬的生灵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
可越是这样,便说明他之前和善念对话时偶然得之的猜想越是对的。
因为红毛怪单纯只是恶念的果,眼神不可能这样复杂。
只有完完整整的人格才会这样。
如此,也就映证了他的猜想。
红毛怪并非那无量大宇宙中第一个踏入祭道之上存在的恶念具现。
而是对方除却善念之外的所有思想。
当初,善念曾以为自己是被恶念排挤出正主的身体,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是正主主动剥离了善念,将其摒弃于体外,否则,如果单纯只是善恶念,不可能拥有那般复杂的眼神。
到了他们这般境界,一切都不会内敛,因为没有必要。
但为什么这么做?
可能只有一种解释。
或许在正主看来,善念才是导致自己“生病”的根源。
为了“治愈”自己,其选择了剥离善念,留下其他。
只是这样解释似乎仍有说不通之处。
江槐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思绪翻涌,一般情况下,他不愿意耗费自己的脑力去分析别的事情。
红毛怪可以让他破例一次。
首先,剥离善念是为了“治病”是为了给自己治病这个假设就压根不成立。
以对方的境界,全知全能,自然知晓,导致自己生病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因为自己产生了厌世情绪,并非单纯的只是某一种情感除了毛病。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得了抑郁症。
在这种病态下,患者会丧失所有感情。
哪怕是至亲之人,甚至自己的生死都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就好比老饕食客丧失了味觉,不管吃什么都味如爵蜡一样。
抑郁症还要摈弃善……
这种行为不就跟着杀鸡取卵,竭泽而渔一样?!
唯一的结果只能是更加病入膏肓,彻底无药可救。
正在江槐思索间,那陷在漫漫灰烬中的红毛生灵突然开口:
“还是不行……”
“如何……要如何……才能做到……吾得见,却为何不得而入……”
浑身长有红毛的生灵突然半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凄厉声音将高原震得隆隆作响,四分五裂。
其眼中有血泪落下,直接化作漫天的腥红血雨,高原上,一时间风雨飘摇,到处都是鲜艳无比的红意。
同时,画面晃动,不在稳定,像是被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很快布满裂痕。
这一刻,江槐感受到识海中那口石罐也在隆隆作响。
因为石罐已经和法则萌芽完美融合,他甚至都能听见石罐上传来的不绝于耳的裂痕声。
就像是被掰断的骨头一样硬而脆。
似乎再继续下去,石罐便会碎裂,不复存在。
江槐心惊。
不过并不是是因为石罐中传来的异动。
毕竟是有史以来第一尊踏入祭道之上的存在。
哪怕消亡无数岁月,也不可能绝灭。
而石罐身为某段烙印的载体,受到影响,在所难免。
他只是有些心惊,要知道,石罐可是存在于自己的识海中,况且自己识海中的这口石罐也并非是原物。
哪怕只是昔日留下来的些许痕迹,都能影响一尊祭道,这就是祭道之上的力量么?
不过眼下已经容不得他继续感受,再继续下去,石罐或许真的会崩溃。
如果是之前也就罢了,但现在这口石罐对自己有大用,而且也已经和法则萌芽完美融合在。
一加一,作用大于二。
可其中一者受损,也会连带着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