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不对。
思来想去,还是在晚上单独去找了刘裕。
他进宫不需通报,自由来去。
彼时,刘裕正在吃晚膳,很简朴的清粥小菜,一边阅读公文,抬眸望见人,灿然一笑:“穆之你来啦,一起吃点。”
“都当皇帝的人了,就不能吃点好的”,刘穆之叹气,从身后拿出食盒,“看,我给你带了烧鸡。”
刘裕顿时眼前一亮,握住他的手使劲晃了晃,充满了感动:“就知道你惦念着我……啊,这人间有你是多么美好!”
刘穆之顿时被逗笑了,眉眼微弯,依稀流动着一层温润的水泽:“莫贫嘴了,吃你的吧。”
但那缕笑意亦是转瞬即逝,只因他忽然想起《宋书》所载,自己死后刘裕是如何的悲恸欲绝,万般怀念。
“帝每感事怀人,实深凄悼。”
“瞻其茔域,九原之想,情深悼叹。”
“契阔屯泰,旋观始终,金兰之分,义深情密,是以献其乃怀,布之朝听。”
刘穆之在《宋书》列传第一章,史书里离刘裕最近的位置。
他想起自己的死亡事件,倏然感到了一股异常的紧迫感。
时不我待,天命将终啊……
以他的权限,调动几个本朝太医来看病还是没问题的。
但就连这个时代最好的医者也束手无策,只说是,丞相鞠躬尽瘁,油尽灯枯,静养或可延寿。
可是,刘穆之轻轻闭了闭眼。
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偌大的帝国命悬一线,岂能再停下静养?
刘裕正在啃鸡骨头,蓦见他如此神色,不由眉峰紧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怎么了?是谁欺负你?孤找他算账去。”
刘穆之无语了片刻:“你说这话的时候,如果不把沾满油光的手搁在我衣袖上,我还是很感动的。”
刘裕讪讪放开手,赶忙拿毛巾给他擦了擦:“到底怎么了?是朝中的谁又在搞事?”
刘穆之摇头:“我无事,只是有点困,你莫要乱猜。”
“噢,那你快去休息”,刘裕近来那么多事要忙,压根没来得及看《宋书》,哪能猜到缘由。
当即不疑有他,开始赶人。
刘穆之不想回去一个人待着,索性叫人把公文送来,就地批阅。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次收复失地,你不打算亲征?”
刘裕面上一派镇定自若,对答如流:“李显忠乃是不世之将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刘穆之感叹道:“很久没见到明公单骑冲阵的模样了,我很有些怀念。”
刘裕面不改色,一拂衣袖:“是啊,可惜那都是我年轻时候做的事,我现在已经成熟了许多。你看,我前几日还在教幼安要稳健一点呢。”
刘穆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的?”
刘裕眼神坚定:“真的。”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信呢,刘穆之对他看了半晌,一时也没发觉什么异常。
再质疑就比较伤感情了,只得暂且按下不表。
回头找到人在军中的陆游,再三叮嘱。
他本想找王镇恶,但转念一想,刘裕如果要亲征,这家伙不仅不会劝阻,反而还会在旁边殷勤递刀,摇旗呐喊。
陆游才是全军最忠实可靠的老实人!
“穆之先生放心”,他听刘穆之说明来意,深感自己责任重大,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陛下真的打算去前线冒险,我一定会劝阻他的!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刘穆之见他语气坚决,端的是掷地有声,不禁放下心来。
陆务观,大约就是北府最后的良心了吧。
结果万万没想到……
第二天,他一整天都没看见刘裕,第三日准备找对方议事,却发现殿中早已人去楼空!
北府精锐都跟着走了数千人,全部轻装简行,只携带了极少量干粮辎重。
这也是刘裕常规的操作了,以战养战,在新占领区获取资源补充军队,以避免后勤补给线过长带来的困扰。
刘穆之见到这一幕,当即便是眼前一黑。
他拉住唯一留下的北府精英沈林子,颤声问道:“陛下人呢?”
沈林子倒不是不想跟着去打仗,而是火.器研究到了最要紧处,根本抽不开身。
他因为没能赶上这趟热闹,一脸遗憾:“应该已经到抗金前线了吧,唉,真倒霉,我怎么就只能在这里干看着呢。”
刘穆之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说让李显忠收复商州吗?”
沈林子奇怪地看着他:“是啊,李显忠收复商州,陛下自己收复唐州、海州、泗州、鄧州、秦州,顺便再看看其他地方能不能一起打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刘穆之:“……”
有什么问题?
分明处处都是问题!
他扶住额头,艰难地问道:“陆游何在,我不是让他拦着点吗?”
“哦,你说他啊!”沈林子一拍手,“他确实拦了,但陛下说,素闻务观是打虎英雄,难道就不想驰骋江北,驱策豺狼虎豹,捉几只回来玩玩?”
这句话一出来,围观群众眼睁睁看着陆游他变色了,变成了激动的粉红。
“他冲得可快啦,要去给陛下当先锋呢,多少人横刀跃马都赶不上!”沈林子笑着说。
刘穆之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问道:“陆游不是承诺说,陛下出征,除非踏着他的尸体过去吗?”
“是这样的,他连夜雕刻出了一个木偶人代死”,沈林子一阵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