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局势一片混乱,羯人的石赵政权分崩离析,慕容鲜卑趁势而起,在辽东称王,建国前燕。
冉闵趁势称尊,建立魏国,一张「杀胡令」,掀起无边腥风血雨。
结果被慕容恪教做人,分分钟一通乱锤,赶忙修书向晋国求救,表明称臣之意。
“冉闵不可信”,谢安沉吟片刻,语气淡然地说,“其凶徒逆俦,忍酷屠戮,狡狯无常,纵父兄犹可轻易背弃屠灭,何况我朝于他无尺寸之恩,朝受册封,暮即离弃,恬不为耻。”
“就使招而抚之,亦不过一段匹磾之流亚,徒害了刘越石。”
他说的是数十年前的刘琨之死,一位绝世英杰被背后捅刀,以这种方式落幕,怎能不使人嗟伤。
褚蒜子微微颔首,露出了一抹微笑:“朕意与舅舅相同,且由冉闵自生自灭。”
谢安却摆了摆手,温声道:“并非如此,冉闵虽不可信,却很好用,写一张册封其为刺史的诏书,让镇西与姚襄以平乱之名,驰入邺城,迎战燕军,解魏之围。”
“朕有些担心”,褚蒜子思索着说,“冉闵弑父逼兄,实乃豺狼之性,若招降他,恐遭反噬,届时或许又是一个侯景。”
自从评论区揭露了侯景之乱,可谓人人自危,万朝降将的日子都变得不好过了起来。
如果是姜维这样,丞相弟子、根正苗红,那可能还好。
但像慕容绍宗这种一生数叛的奇才,就比较惨了。
高欢现在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的,吓得慕容绍宗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唯恐哪天被寻个由头,送去见太姥爷。
“反噬?”谢安徐徐道,“冉闵不会得到这个机会的。”
他微笑起来,恍若月影拂过白梅,秋水浮动空花,温柔清澈,不带有半分杀气,素白的手指却指向了舆图上的邺城,仿佛剑芒凛冽落下。
“邺城之战——”
他轻声说:“在战乱中死一两个将领,很正常吧?”
“一小股死士在城中点火作乱,杀死冉刺史并其家中十口,也可以理解吧?”
“我大晋哀恸于冉刺史的战死,枕戈泣血,愿为其复仇,不破龙城,誓不还师——这也很合理吧?”
褚蒜子:“……”
可太合理了,明年今日冉闵的坟头草也该半人高了。
舅啊,论心黑还是你心黑,小玉怕不是就从这里遗传过来的!
二人正在这边说着,忽听见窗外一阵喧哗,褚蒜子欣然道:“一定是小玉来了,朕正想见见他,问一问本朝情况呢。”
忽见谢安从桌子下方抽出一根藤条,微笑着,一字一句从牙齿中间挤出:“对、呀,是、小、玉、来、了、呢。”
褚蒜子为谢晦捏了把汗。
这几鞭子下去,还有命在吗。
咱舅看起来斯斯文文,实际上贼能打,一拳一个小朋友。
……
谢晦向迎接的人群一一问好,然后一转眼,就在朱雀桥边看见了谢安。
“伯祖爷爷!”他高兴地挥了挥手。
谢安也温柔含笑地看过来,轻声唤道:“小玉。”
他眸中蕴着一湖澄净的柔波,望人时一片冻云素水,清澈盈盈,你在那片波心倏然瞥见了自己的倒影,神摇而心折。
然而,倘若遇上什么难题,当人们都在心慌意乱的时候。
这双明眸就如云山摛锦,水天涳濛,霎时凝结出一种清冽而单刀直入的意气,从容不迫,顷刻就让人为之一静,仿佛找到了定心丸。
谢安是一个美人,一个风流殊绝的江左名士,同时,也是这个国家未来的掌舵者,无双国士。
一切属性都在他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绝无一丝瑕疵。
“祖爷爷!”
谢晦扬起了一抹笑容,提着衣裾飞奔了过去,眉眼清丽灿烂,看起来又甜又乖巧,无比软萌地说:“我好想你呀!”
脚步硬生生顿住,只因他看见了谢安一只手背在身后,握着什么东西,当即来了个急刹车。
“您是讲道理的人,可不能一上来就动手……”
眼瞅着谢安衣袖一动,似乎要将那只手拿出来,他顿时往辛赞后面一缩,惊恐地叫道:“爷爷救我!”
辛赞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出于本能,下意识将谢晦扯到了身后。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谢安是什么人,名满天下的风流宰相,定然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孩子的人。
于是试探着问道:“小玉到底犯了什么错,让您如此愤怒?”
谢安面对这个孙儿的好朋友的爷爷,态度还是很客气的,竖起两根手指:“小玉仅带着这些人,就去灭吐蕃了。”
两万人?
辛赞松了口气,暗觉他小题大做:“两万人灭吐蕃虽然有点冒险,但小玉和幼安都精通兵法,定然心有成算。”
谢安:“……”
呵呵,要不你再猜猜呢。
辛赞眉头微微一蹙:“难不成是两千人?北府精兵高手如云,虽两千亦有奇效,用兵出奇制胜,倒也难得呢。”
谢安:“……”
继续呵呵,面无表情。
见他依旧一言不发,辛赞内心一跳,无比惊骇地问:“总不能是两百人吧?”
谢安:“……”
呵呵呵呵,他就笑笑不说话。
辛赞沉默半晌,语气勉强地说:“两百人也可以了,嗯,昔年宋武帝京口起义也就带了几十号人,两百精骑趁虚捣隙,夜袭国都,也算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