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其父不能在南渡之事决断而事昏主,是无德;他不能抗拒父母顺应内心独自南居,是无智。软弱之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成事。放在女子身上尚且不会如何,因为女子能够谋断的事情太少,损益都有限;但若放在男子身上,祸就会及全家。”谢安冷言道,“不管这人与你家以往交情如何,你为自己筹谋时总该更清醒一点。”
刘姝闻言蹙眉:“你在说什么?”
谢安唇角扬起,眼中却是截然相反的寒意:“乡间盛传,刘老爷家的独女刘姝有个青梅竹马叫做周游,二人同岁,男未婚,女未嫁,怕是好事将近了。”
“闲言碎语而已,传什么我怎么管的了。”
“即使周游说要定居于此,你也不觉得如何?”
冷语落在半空,凉了春日灼灼。
刘姝忽然被点醒,视线游移在桌上,却见菜盘不知何时被一扫而空。而筷子终于被男人放在碗边,不再繁忙。
指尖深陷裙袂,难以回答之时,话语又从身侧极轻地传来。
“我在此处,对小姝而言,是不是很碍事?”
无端委屈起来,眼眶微热,刘姝低头道歉:“抱歉,谢公子。方才是我情急冷待了你,周家在北方境遇坎坷,能看到他平安回来总是好事,我……”
深深从喉底涌出一口气,她才将情绪缓和,故作轻松道:“也不知公子在宜城还要停留多久,此后我会注意。此前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自以为面子做足,对方总该给个台阶下。
却只闻更热一壶油,继续往火上浇。
谢安轻笑一声:“我要在宜城停留多久?”
刘姝咬了咬牙才道:“没有别的意思,公子想住多久,住着便是。处理事情并不总是一帆风顺,若是出了问题,尽管开口,我也能尽些绵薄之力。”
轻笑就并着冷意,纷至沓来:“小姝说笑了。我何时说过,我在宜城是有事情要处理?”
刘姝蹙眉,望去那人,开口都不择言:“那你……”
谢安好整以暇回望:“我怎么?”
视线移到一旁,竭力回想,她才想起来,好像人刚进门时,什么都没说。
他说的是,“这是你希望的吗”。
那……那他来宜城干什么?
心绪若风临水,涟漪层叠,无法停歇,不知何故。
未待她想清楚,却是去而复返的周游临门,将局面破开:零散玉石块数十,另有偌大一个未开封的黑岩,杵在木箱当中,当真夺人耳目。
遇到外人,谢安倒是重披温和俭让的架势。站在阳光下仔细端详,分辨出零散玉石成色俱为下品,只能做些小玩意卖给书生,零星中品也很难造成首饰佩戴。如此判别下来,居然千里迢迢带回的都是些不值当的货品。接着二人一齐瞧起岩石。
周游介绍道:“这个卖家说是得找顶级工匠开石,雕工得一流,才能卖上千金。我不懂金石雕攥,北方劳役重,很多工匠都隐姓埋名,所以只好整个带回,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谢安将岩块捧在手里,各方观看了纹理回路,再放下时,开口却是别的:“你打算在宜城定居了,是吗?”
忽然提到这个,周游笑着挠头道:“是。”
“能问问理由吗?”
“我……”周游苦笑一声才道,“父亲顽固坚守长安,但受累的却是我母亲。北方民生凋敝,我母亲操劳半生,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去年秋天起病了半年多,遍问良方不见好,大夫说是心病。所以我决定带她南下,此番将货品出手,就买些宅田让她安宁度日吧,她……时日无多。”
“打算买多少田地,宅子购置到什么程度?”
周游答得很快:“薄田几亩够吃饭就行,宅子只我和母亲,也不用宽裕到哪里。”
谢安点头道:“那我便把联系方式告知你,你即刻启程,到襄阳就能货出。”
周游大喜过望:“安石当真?”
谢安温和笑笑道:“我去书房拿趟笔纸,请你在此稍候。”
周游连连拱手:“多谢安石。”
一旦背过身去,谢安看向刘姝就面无表情,仿佛她真把他怎么了。
他到底要她道歉到什么时候?
刘姝心底气郁,但看着周游高兴,也还是笑起来:“太好了。”
周游长舒一口气:“若是此事能定,我今日暂且歇脚,明日一早就出发。”
刘姝抚额道:“长江以南总是太平得多,你早去早回。恰好我要处理田亩,不妨分你一些。”
“卖田?”周游瞠目,“为什么卖田?”
“我哥在建康风头正盛,再过半个月大概就有官职了。我听母亲的,要将宜城财产变卖,以后就……”
喜色如此落地,周游神色微怔。
到男人将蜡封的信件拿回,也许久没能缓过神来。
安石笑意温和,语气轻柔:“信我顺手封了蜡,路上就别开了。你到襄阳,只管将信送到这人手里,这人是襄阳城内最大的商行管事,见了信就会知道,这是我推荐过去的。”
信件放在手边,周游才神思回笼,大方道:“多谢安石,等我回来……”
谢安却把即将出口承诺打断:“届时我应该不会在宜城了。不过,你人到那里,老板说什么,建议你最
好照做。我为什么说这话,那时候你也会明白的。”
将信将疑,周游将信件郑重收下,向二人拱手,便出了府门。
留下谢安站在当堂,又是没好脸色给她。
愤懑未减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