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蒿卷上云天,那些保护我的和束缚我的都不复存在,我却把自己困在这四方院里。
怕是檐下的雀都在心里嘲笑我。
时至今日,这个高门贵女我已经做得厌倦至极。冬青,你说得对,为了未来图谋抛头露面,躬身求人不丢人,把美貌年华待价而沽才是自轻自贱,现下连身份尊荣也没了,我若是仍坐在这里等幼弟长大复仇,等远在云端的郎君来买断我的下半生,我就真连个草扎的纸人也不如了。宋照明正式以女子之身接了季息帐下参军一职,需寻个人手帮忙,男子多有不便,边地女子又大多不识字文,宋照明思来想去还是去寻了冬青。
“现下有一事想请你帮忙,这实是我一己之愿,若是你觉得不妥,便罢了。”
“怎得忽地客气起来?姑娘只管说。”
“我此次回来后就在季将军处领了参军,但我一人实在力有不逮,想请你同来助我,奉例从我的份里拨给你,不知你觉得可好?”
冬青从未想过自己一介商贩女,能得宋照明如此看重,她当即答应。
宋照明坐在院中,北风自有一股凛冽的味道,冬天的日光像碎玻璃散落在天上,从缝隙里透出些微光。她手里捏着刚送来的诏令,责令朔州一战贻误军机,致使放虎归山,夺季息忠武将军名号,仍降为宁远将军,停俸一月,正五品以下,逐级处置,朝廷重视前线军事,擢派神策军护军中尉况方为监军使,半月后至太原府。“说什么贻误战机,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袁鸣宇从侧院踱来,自两厢开战,季息便在左右侧院设了榻,供各位先生歇息。
“袁先生”,宋照明使绾风搬了椅子来,“看来朝廷现在尚不知粮草一事,这批粮自山南东道襄州运出,途径都畿道汝州,至河南府合了粮,经由上下多少人手,追根溯源怕也难了。”袁鸣宇自备了腰垫,施施然坐下才回话:“宋姑娘此言差矣,那三千石沙粮,恐怕不是今次的问题。”“这是以往积粮?可去年关中地区歉收,哪里能有余粮?“,混沙粮是因为粮重不足,若是连着两年歉收,哪会向前线送粮,究竟是今年谎报还是去年谎报,又或者是为了补齐以往亏空,他们拿了粮来糊弄,又或是土地兼并后,人口流失,今年有地无人种。
说话间院里扑簌簌地飘起雪,几人发上都落上晶莹,宋照峒忙令梳雾取两顶大氅来。
“姑娘不急,你瞧这天",袁鸣宇捧着手炉朝天上一指,“日光虽弱却明晃晃的,哪里有雪?只是阵风罢。”“先生是说,这雪是早积在檐上的,现下不过是风卷着落下来,倒像是今次的雪了。”
袁鸣宇接过小厮新换的云雾,热气哄了脸也不以为意:“姑娘聪慧。”
宫城里,这已是皇后禁足的第二十天。
姜言嘉厉声斥责赵钰:“我以为你要的是手握无上权柄时与你共担孤独的政治家,其实你爱的是攀折而上以你为尊的菟丝花。你笑我像个母兽,这宫内权力纷争,非兽性不能护住自己的孩子,风霜刀剑严相逼,你以为你是那个保护者吗,笑话,你才是那伸向我的匕首,瞄准我的弓箭。”“再不信你了。”
“我以为你爱的是天下万民,是这风雨飘摇里仍气脉滚烫的江山,谁知你爱的是唯我独尊的权力,你说你为了河山永固,你根本不是为了这天下的河山,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河山。赵钰,我要你记着,我姜言嘉今日退一步不是被你的权力所挟,而是为了饱受摧残的幽燕六州不再挣扎于战火,是为了饥贫困顿的湘鄂两地不再饿浮满地,哀鸿遍野。”“天下万民,口口相传,说我是国母。可何为国母?眼睁睁看夫君添新人,泪潸潸送儿女出家门。”“作为女人,再可怜也没有了。”
而此时太原却又传来紧急军情,时近秋末,突厥想自吕梁山西侧而下,从陕东平原直入西安。
突厥自窟野河河谷进入吕梁山脉,沿蔚汾水直插岚州,现已下了静乐、岚谷二县,西扣蔚汾关,南逼楼烦监,列兵城下围了宜芳。
驻守雁门关的徐匡良将军已领兵驰援,昨日却再无消息,已过一日一夜,若是两军交战,看这情形,季息须得率军一去。季息此时尚在千里之外,朔州之战打得甚是艰难,好在终有所成。夜色深沉,季息又想起了宋照峒。最初二人中,季息对宋照明有照顾之心,无男女之情,宋照明则有感谢之心,但本身不喜武将,对季息有些敬而远之。石隽曾戏言,再相识时宋照明认不出季息,大抵是因为两个原因,一小时候赵承玦在宫中总受欺负,在皇后觉察宫人照顾不周之前又营养不良,苍白瘦弱,二则是赵承玦到边关后逐渐变得健壮,肤色也深了不少,眉目张开渐渐显得刀削斧凿,整个人的长相和气质都不同了。
季息最初对宋照明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报恩和尊重,同时因为自己所谋甚大,背负了众多人的心血,朝中现在还势弱,早就准备用自己的婚约来换岳家的助力,因此对宋照明只以礼相待。
另外,季息对男女之情尚未开窍,不假思索的牵挂和保护,他并未意识到这是出于爱,而宋照明却比他先开窍,因此在季息尚未明了之时就已经和他刻意保持距离,所以二人曾渐行渐远。
但在得胜之夜的星空下,月笼轻纱,身边热闹欢庆之时,他却思绪里只有宋照明,照明,应当就是这个意思吧,若是此刻她在身边就好了,同袍兄弟,手足血泪,他此刻只想同她分享,不,不仅是此刻,若是往后的每个欢娱之时,她都如这山间月,伴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大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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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参的目光上下逡巡,反复确认任衍盛不是在哄他高兴,抢过任衍盛的手机试图找出一点痕迹,两个人扑成一团,在不宽敞的双人座上晃来晃去。
“说了是打电话”,任衍盛把手机关机,“你带手机了吧,换卡过来看看,应该有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