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谁也留不住。朕只是近日想着,若是在她现在这个年纪,遇上了少时的朕,会是怎样的光景?”
“恕臣说句不中听的。陛下那时......目中无人,满身戾气。若非为在朝中结盟,怕是连家眷……都不会多一个。谁家正经姑娘......会喜欢自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啊。您那时若有如今三分沉稳,陆......”李砚泽自知失言,却仍是鼓足勇气,把话说了下去,“陆大人……也能少忧思十年。”
说话间,两人已走至惊鸿殿前。
他垂首一笑,似无奈,也似自嘲,但总归并未责怪他,迈入院中。
惊鸿殿早已漆黑一片,他轻手轻脚走进寝殿,却见她已睡熟了。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凝着她,见她呼吸有些杂乱,眉心微蹙,眼角还带着已经干涸的泪痕,似是睡得不大安稳。
他微叹一声。
原本就是想来哄一哄她,可现在看来,怕是已经哭过了。
他没扰她梦境,起身,寻了纸笔,给她留下封书信,转身迈出寝殿。
翌日,她醒来时,若非桌上反扣着的一封信笺,都不知夜里曾有人来过。
她拆开来看,只见四个行云流水的大字力透纸背,上书“以待来日”。
来日?
她不愿再把选择来日的权力交付旁人了。
她不屑笑笑,随手将这页纸夹进一旁托拨雪借来的医书里,带上那只木头匕首,便匆匆出了门。
拨雪路过后院,见她一早便穿着一身劲装,在院中拉伸筋骨,好奇问道:“夫人,你在做什么呀?”
“锻炼!”
“锻......锻炼?”拨雪疑惑道。
“是啊!正好,你也一起吧!”
“奴,奴婢?”她瞪圆了眼睛,直觉主子今日吃错了药,伸手去探,却见她并无高热。
她拉着拨雪单薄的身子,轻轻一转,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痛心疾首道:
“不行,女孩子这般体弱,是很容易被欺负的。所以,从今日起,咱们一同锻炼!早晨用膳了吗?若没有,你得多吃些,不然晕倒了,可该如何是好?”
拨雪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惊恐道:“不行,奴婢最近在......在节食。”
她愣了一瞬:“你节食做什么?”
拨雪耳尖染上些薄红,挠了挠头道:“入了夏,穿的衣衫很薄,奴婢得再瘦些才是.......像,像夫人这样。”
“我这样?有什么好的?”
“奴婢听他们说,从前有个叫赵飞燕的妃子,弱柳扶风,是惊世美人!想来,想来和夫人便差不离......”
“我问你,女子为什么弱柳扶风,才算是美人?”
拨雪年仅十几岁的脑袋,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艰难答道:“为,为了找个好郎婿?”
“那你觉得我如何啊?”她笑眯眯道。
“夫人很......很美啊。”
“那你愿意入宫,和我做姐妹吗?”
拨雪想了想陛下一贯阴翳的神色,当即摇了摇头。
她拍了拍拨雪的脸颊,云淡风轻道:
“身为女子,若是只剩美貌,反而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因为这世上有许多阴暗男子,把你的美,视作他的可得资源,不知正匿在哪处角落,盘算着把你变成他的私有玩物。可你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件。所以,无论如何,也该有足以自保的力量。”
她想起自己的过往,眼中越发坚定。
若她没答应他用了蚀骨之水,待她自大难中恢复些元气,她仍是那个能弯弓,能逃跑的女子,绝不至于如此被动。
“走吗?我约了阿瑶姐姐,我们可以一起。”
阳光下,她笑得明媚动人。
“好......好......”
拨雪喏喏应下,心想,试试吧,试试吧,反正夫人是不会害她的。
于是,在这养一个平凡的上午,拨雪经历了她人生中最大的困难。
先是被柳烟浔带着,绕着一眼望不见边儿的漓影池跑上好大一圈;又在远处的河岸,寻了些比她脑袋还要大的石块,举了半晌才算完;接着,林才人又指导她们两个舞拳弄剑。
直至日头爬上头顶,三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相视一笑。
拨雪从未出过这样多的汗,自从做了宫中女官,也再也没受过这样的累。
可她不知为何,即便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望着阳光下她们的笑颜,还是让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别样的畅快。
这种畅快,她从未有过。
似是一颗新芽,努力突破了桎梏自己的种皮,拼命向上的勃勃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