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我与他是师尊唯二的亲传弟子,自小亲厚。师尊对他的态度变了以后,他便开始怨恨师尊。师尊后来将所有功法传给了我,他便连我也一起恨上了……” 玄尘幽幽地说着往事,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林见素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宁可自爆金丹也不肯跟我回来,若是知道我将他葬在天机宫,还是葬在师尊的旁边,该会多恨我……” 林见素沉默。 玄尘抬眸看向林见素,忽然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陆云麒以神血之躯为令,令人族与妖族不得不和平相处,可百年之后,千年之后,未必会再有第二个陆云麒。彼时,纷争难免,你们如今所做一切,也许都是徒劳。” 林见素挑眉:“掌门是想说,我与陆云麒所做并无意义?” 玄尘摇了摇头,“不是没有意义,而是无所治本。凌乐宁让陆云麒毁了这世间,也要做唯一的话语者,可见,他之所想与我无异。只要两族同在,争端势必再起。” 林见素却不急着接话,而是缓缓起身,背手而立。 她微微笑了下,神色平静:“先不论您这话是不是有找借口之嫌,但我敢肯定,哪怕没有妖族,哪怕人族没有任何威胁,纷争也不会断绝。天生万物,从无高低贵贱之分。妖族纯然,虽有强弱之别,却无贵贱之分。唯有人族,什么都要分个上下高低。” “人之所在,争斗不绝。自古如此,未来也会如此。我与陆云麒不同,从未奢望过世间能长久平和。” 玄尘沉吟片刻,看着她的眼睛问:“我与凌乐求一族昌荣,陆云麒求一世静土,那么你呢?你所求为何?” 秋风吹起了林见素的碎发,乌黑的青丝拂过她的脸庞。 她仰头笑看天际,仿佛在透过万重层云看向更高远的地方。 “我所求很简单,不过是活在当下,一寸净土,一颗真心,不悔此生罢了。” 她说完,转身对玄尘掌门拜别,踩过秋草,一去不返。 玄尘掌门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出神地喃喃自语:“不悔此生罢了……” * 出了玉山,她熟门熟路地往杂修系走。 徐子华坐在屋里,一张大案上摆满了各式工具和木材,听见她的动静,弯着眉眼站起身:“你来了。” 随即不忘调侃她:“我还以为你会忙的没有时间来我这儿看看。” 林见素微笑着踏进屋内,并未接话,只是行至案前,将一个精致的铃铛置于案上。 徐子华垂眸盯着铃铛,眸底一缩,笑容渐渐消失在脸上。 案上的铃铛雕工精巧,懂行的人只一眼便能知制作它的人定是下了不少工夫。 他们二人面对面而立,相对无言。 铃铛摆在两人中间,如同一道分界线,将所有情谊和回忆隔开,留下的唯有冰冷无情的真相。 “你……都知道了?”徐子华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林见素笑着拿起铃铛打量,目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她道:“与我亲近之人不多,我从未透露过漂羽山所在,疏漏定出在我随身之物上。” “这‘朝日铃’是你亲手为我而做。当时我说叫它‘起床铃’,你说不好听,这才取了‘朝日铃’的名字。当时的你说,希望每日朝日升起之时,我便能够起身修炼。” 昔日的温馨记忆,此刻却如利剑划心。 “哪怕后来我用不太上了,也一直带在身上。”她将铃铛放回案上,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平淡道:“说说看吧,你是用了什么法子通过它知道的漂羽山。” 方才被戳穿的尴尬一闪而过,徐子华静静看了会儿朝日铃,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明明是人,为何要偏帮妖族?难道仅仅是因为你与陆云麒交好?还是说,你觉得妖族与人族应当一视同仁?” 林见素一挑眉毛,斜睨着他:“师兄这话倒是有意思。那你说说人族和妖族到底有何不同,为何不能一视同仁?” 徐子华面色沉静,眼中略有肃正之色,沉声道:“妖和人,从根本上就不一样。人族,知礼而懂自省,远望而求进益,方有今日之成就。妖族,率性而为,不悟常理,与野兽无异,谈何和睦?谈何视同一律?” 林见素目光微凉,音声淡淡:“我以前常常不解,人们辛苦修炼,诚心向道,却为何迟迟无法得道成仙。现在我明白了,修者口口声声说道法自然,却只知其意不得其解。” “八荒六合,道无所不至。万物生于道,万物亦归于道。人不过是大道中的一粒尘埃,却总妄想成为天地之主,俯瞰苍生于脚下。如此贪楚,何以参透。” 徐子华被她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得一时情急,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意,“天地法则便是弱肉强食!大浪淘沙,强者留,弱者去,这便是法间自然!” 林见素对上他的目光,眼神明亮如初,清澈如水:“所谓弱肉强食是以生存为前提,不因权利、利益、欲望而起。而权利、利益、欲望皆为人类独有的贪念。你口中所谓的法间自然,一开始就是人类为自己找的借口。” “荒谬!”徐子华拍案叫道。 林见素神色淡然,眸色无波无浪地看着昔日对她疼爱有加的师兄,疏冷之色溢于言表。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