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势稳,身形舒展,推手到位,不疾不徐。
第二式,白鹤亮翅。
出手虽虚领,内里劲道顶上十足。再至后续手抱琵琶、左揽雀尾、双峰贯耳、左右穿梭……栖真始终抱持中轴,心神合一,气随心走,神随气生。
她心静,不以满殿眼光为杵,自然能把这套拳打下来,且打得赏心悦目。无需音乐,她的形体就是音乐;无需持刃,她的手型就是利刃。一阴一阳全收罗在招式间,当真阴阳之美,动静得宜。
书案前,风宿恒拂袖擎笔,下笔如飞,起初还低头看纸上两眼,画到后来只管手动,眼睛却不动了。
只盯着她看。
如封似闭后是十字手,最后收势,一气呵成。
随之收笔的还有太子:“沈部像真是时刻予人惊喜,这套拳法何名?”
栖真匀了匀气息,恭敬回道:“太极拳。”
“到没听过。瞧尔身法,只怕练着绝非一朝一夕。”
“家传所学,闲来无事会练练。”
风宿恒垂首端详画作:“但看沈部像的拳,不提诗说不过去。”当下在纸上留白处飞龙走凤,写下四句诗。
宫人赶忙上前,将纸张高举,以便殿内看清。
栖真一瞧,嚯,太子殿下真是把沈兰珍画得又美又飒。
只见纸上女子两腿微曲,一腿略举,双手直立外推,正是一招转身搬拦捶。面部表情惟妙惟肖,抓住她双手将推未推、眼眸出光的瞬间。
司文撸须:“没想到太子殿下还通丹青。”
风宿恒谦逊:“精通谈不上,闲暇无事随便画画。”
殿内众人不在意的,算看个新奇;在意的,却各有各的胸闷——这两人,一个闲来无事随便练练,一个闲来无事随便画画,凑一起,却让人挑不出刺来!原以为沈兰珍今日注定成为阖宫笑柄,没想一扭转,倒成了难忘的一出。
嘉和帝道:“以前怎不见你画?”
风宿恒道:“星流乃画中圣手,儿臣跟他厮混几年,学到点皮毛而已。”
提起还赖在大容不走的外来客,嘉和帝神情就不太好看,抬手道:“捎给皇后吧。”
洛尘再次施法。这次,像剪影女子乘着二十八字组成的祥云奔石镜去。入鼎前,文字围绕女子嬉戏,样子颇是得趣。
栖真觉得这事也算告一段落,正打算谢过太子,望得皇帝首肯回座去。
谁知有人在殿上冷声:“沈部像不愧司军之女,不司文墨,只晓粗鄙身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栖真一瞅,好嘛,常小刺头又来了。
照说这般场合,尊上长辈俱在,哪轮到小辈开呛?沈兰珍跟她什么仇什么怨,能让其不顾礼数也要怼来?
栖真不欲再引波澜,谦恭道:“确是粗鄙身手,比不得常部像一手好诗。”
常璐却不罢休:“说好一人一诗,凭什么沈部像的诗要让太子殿下代写?”
没完了是吧?
她想竭力按下的锅盖,常璐非给掀起来,太子他爹尚未发话,小朋友出什么头?
栖真心中腹诽,知此时绝不可承口舌之快,当下站着不作声。
却听回去上首安坐的风宿恒道:“常部像所言差矣,沈部像献的是拳法,本王献的是画技,不过兴致上来提首诗,怎算代写?”
话音刚落,栖真便见常璐她爹司乐和九卿之首的司文交换了一个眼神,很有些微妙意思。
栖真心念电转,立马get到了。
真要说,沈兰珍写了什么诗,亦或拳打得如何,其实都在其次,重要的是太子下场维护。
在场九卿谁不是知机的老狐狸,见太子出面便知这事该和稀泥过去,否则岂非不给太子面子?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只因太子挡在前面,就生生刺痛了某些人的眼。
别忘了,殿上坐着谁呢?
太子他未来王妃,和未来老丈人。
风宿恒当两人面公然维护另一女子,这波仇恨……拉得好啊!
难怪常璐敢公然叫嚣,想必受了她爹授意。而司乐和司文作为上司监第一和第二的两位必是一边儿的。司文不主动下场,便推司乐家小的出头。小孩家童言无忌,说得不恰当,大人也能圆过去。
果然太子一语,没解围,反让人抓了把柄。
常璐道:“九部相乃九卿后继,当不行差踏错,以身肩责任为荣。若人人像她这样破坏规矩,随便来套拳法当献礼,怎维护大容诗书礼乐之传统,文静娴德之国威?”
太子道:“创新小事,常部像不必扯传统和国威。”
司乐摸了摸两撇小胡,老神在在道:“殿下,不是老夫维护小女,平日里些许小处确得注意。沈部像身着礼服,脚还抬那么高……动作粗俗,难登大雅之堂。严肃的炼魂祭怎能容忍此等景象?莫非殿下在外见多识广,才不甚在意?”
真乃欲加之罪!
栖真知道自己服饰不适合大开大合,适才改了些许动作,腿自始至终没抬过腹部好吗。但见司乐话头直奔太子,只怕这样下去会转为对他私出结界的口诛。
栖真截了话头,对司乐行礼,朗声道:“兰珍承家父所学,不觉得拳法有何粗俗。人生于世学些武艺,退可强身健体,进可保家卫国,没有不登大雅之堂一说。”
此话放在现代再正确不过,但放在大容,就是捅了马蜂窝。
连司文都不矜持了,下场道:“凭尔蹩脚功夫,妄想保家卫国?此话置陛下、殿下和神宫于何地?别说大容得神明庇佑,有结界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