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放下文卷,决然地说道:“既然世子殿下下定决心,趁着这次机会要把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镇彻底整饬一番,那臣也不惜此残躯。”
徐渭笑着说道:“汝贞不用说得那么严重。晋党、晋商,看着根深蒂固,可是能跟当年首辅杨公,以及凶焰熏天的严党比吗?
皇权凛然、天威煊赫。再强大的势力,只要西苑一纸圣谕,缇骑四出,瞬间便土崩瓦解。”
胡宗宪默然不语。
徐渭递过去一张纸条:“汝贞兄,这些人在哪?”
胡宗宪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前大同镇总兵赵国良,副将杨禄、肖凌、参将吴其勇、林栋阳他们此时在城外田大户的庄园里,说不定正在骂我呢。”
徐渭对门外说了一声,“去把宋千户请进来。”
“宋千户?”
“西宁侯宋公第五子,宋公亮,现任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这次他才是正主,带着锦衣卫奉诏拿人。”
徐渭压低声音说道:“宋千户娶了锦衣卫千户陈昌言之女。”
“陈昌言?”
“裕王妃陈氏长兄,论起来,宋千户是世子殿下的表姐夫。”
胡宗宪心中了然。
看来世子对此事极为重视,派出来的都是最得信任的人。
身穿一身朱色斗牛服,头戴大帽的宋公亮走进来,二十岁出头,英姿飒爽。
“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宋公亮见过兵部胡部堂。”
“宋千户免礼。”胡宗宪客气了一句,“文长先生跟本兵说了,宋千户这次是正主,奉诏拿人,本兵负责协助,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胡部堂!”
很快,大同城外田大户庄园,数百官兵把这里团团围住,里面的奴仆吓得到处乱窜。
喧闹声中,前大同镇总兵赵国良阴沉着脸走出来,盯着带兵的守备薛昂、高文勇两人,恶狠狠地说道。
“薛昂、高文勇,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赵总兵,我俩今天也是听令办差。”薛昂、高文勇拱手答道,往两边一闪,让出宋公亮。
“你是谁?”赵国良沉声问道。
“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宋公亮。”
众人吓得肝胆欲裂。
“奉诏!”
宋公亮大喊一声。
众人哗哗地全部跪倒在地。
“兵部都给事中胡奏,庚戌之变实乃大同、山西两镇边将及官员,受不法商贾贿赂,谋取私利,挑衅北虏,进而私放北虏入关,袭扰地方
其罪不可恕,其刑不可饶,着锦衣卫北镇抚司缉拿相关人等,递解入京,交有司审理定刑!”
宋公亮念完诏书,开始点名:“赵国良、杨禄、肖凌、吴其勇、林栋阳哦,你们七人都在啊,省得本千户到处拿人。
来人!”
“在!”
“拿下!”
“是!”
很快,一股飓风席卷着大同和山西镇,守备以上六十三人被缉拿,其中致仕荣休的总兵、副将十二人被拿。
接着这股飓风向山西地方席卷而去,巡抚、知府、知县被缉拿了七十五人,其中致仕的占五十一人。
大同、代州、朔州、忻州、太原、平遥、祁县,地方巨商大户、高门世家被缉拿三十七家,合计人犯五百四十一人。
这些人被锦衣卫悉数解送京城。
山西震惊,京城震惊,天下震惊。
京城高拱府邸书房里,高拱与杨博对视发愁。
高拱黯然说道:“世子好手段啊,居然从庚戌之变入手倒查,把我晋党数十年菁华,一网打尽啊。”
杨博目光闪烁,藏着难以明言的恐惧。
“庚戌之变,那可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啊,十几年了,他一直都记着。而今被世子拔出来,血淋淋的,要死多少人,才能解皇上心头之恨。”
高拱抬起头,问道:“惟约公,庚戌之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博默然了一会,黯然说道:“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一直要求我大明在大同边关开榷场马市,被朝廷断然拒绝。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六月,俺答汗率军犯大同,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战死。宣大总兵仇鸾惶惧无策,以重金贿赂俺答,使移寇他塞,勿犯大同。
八月,俺答移兵东去,先攻宣府,遭守军抗击,兵部尚书丁汝夔请调兵加强古北口等地防守。
俺答随后在朵颜卫影克等人的向导下,声东击西,于八月十四日以数千骑兵佯攻古北口,自率主力从鸽子洞偷袭黄榆沟。
巡抚蓟辽都御史王汝孝、总兵罗希韩调集主力以炮火、矢石奋力还击,但后路被抄,全军溃散。
俺答自石匣营至密云,转攻怀柔、昌平,抵通州,纵兵四掠。而后俺答扎营于潞河东二十里之孤山、汝口等处,京师戒严。”
杨博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自土木之变以后,京师百年无警,如今俺答突然兵临城下,一时极为震恐,手足无措。
当时京师兵籍皆虚数,禁军只四五万,半为老弱,半为内外提督大臣之家役使。又缺少战具甲仗,战力极差。
人心惶惶中,兵部尚书丁汝夔问内阁首辅严嵩如何战守。严嵩说塞上打仗,败了可以掩饰,京郊打仗,败了不可掩饰,俺答不过是掠食贼,饱了自然便去。
因而丁汝夔会意,戒诸将勿轻举。诸将皆坚壁不战,不发一矢。于是俺答兵在城外自由焚掠,凡骚扰八日,于饱掠之后,得到朝廷通贡的允诺,仍由古北口退去。
事后,严嵩又他罪陷杀丁汝夔以塞责。”
高拱静静地听着,因为刚才说的只是表象,杨博接下来要说的是藏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