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大功,虽千百条貂裘也不足以表彰。但朕知道,先生时常下乡,勘察沟渠堰塘,入田地与老农为伴,咨询实情。
身穿貂裘,实在不合适。
少府监和太仆寺为北地边军定制了一款军大衣,衣长及膝,军绿棉布面料,内塞短绒棉花,均匀分布。衣领衬有羊毛或兔毛围脖,厚实保暖,又不影响行动。
朕叫少府监定制了四件同款的军大衣,嘱特使快马送两件与先生。
先生披此大衣,当知朕在京师对先生关切期盼之情。朕披此大衣,当知先生在西北为国家呕心沥血之累。
先生当保重身体,有了好身体,才可继续为国为民效力,一展先生宏图抱负。切记切记。
御笔于京师西苑紫光阁。万历元年十一月初四。”
陈矩接过这份写满御批的奏本,放到一边晾干。
他目光一扫,飞快地看完了御批字词。
皇上笼络臣下的手段,比世宗皇帝强多了。
陈矩都能想象出来,远在西北的徐贞明看到这份奏章的御批,再接到皇上特意快马加鞭送去的两件军大衣,会是如何的痛哭淋涕。
字行间,没有任何的权谋心思,全是真诚,如何不叫臣下感动?
“陈矩,传旨下去,甘肃布政使徐贞明,加朝议大夫衔。”
“遵旨!”
一上午处理完厚厚一叠奏章,朱翊钧吃了午饭,小憩了二三十分钟,又看了一会各地的报纸,有的报纸上做了记号,有些内容用钢笔抄写在本子上。
奏本上疏御批,朱翊钧坚持用毛笔。
日常记录,用钢笔。
看书做批注,才用铅笔。
到了下午两点多,太阳开始往西边落下一截,温度也比正午时要冷一些。
“后妃们在琼华岛吗?”
“皇爷,让奴婢派人去看看?”祁言答道。
“去看看,速报来。不要惊动到她们。”
“遵旨!”
朱翊钧继续看报纸,十来分钟后有小内侍来禀告。
“启禀皇爷,皇后、贵妃、恭妃、淑妃、顺妃、康妃、宁妃,七名娘娘都在琼华岛琼华宫里。”
“祁言,跟朕一起去看看她们。不要惊动她们。”
“遵旨。”
朱翊钧很快就来到了琼华岛琼华殿外的阁亭外,听到有声音从前面假山后的阁子里传出来,是宋琉璃、董玲珑、葛秀云在说着话。
“奴婢去禀告贵妃、康妃和宁妃?”祁言轻声问道。
朱翊钧摆摆手,阻止了他。
“贵妃姐姐,你最受皇上宠爱,最先有孕也该是你啊,想不到是顺妃。”董玲珑说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宋琉璃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婉动听,“你们俩,皇上宠幸的次数也不少,怎么也不见有孕啊?”
董玲珑和葛秀云在七女中长相垫底,但身材最好,加上两人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生性活泼,充满“野性美”。
男人嘛,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抵挡野性的诱惑。
“谁知道。”董玲珑讪讪地说道,“其实姐姐妹妹中谁先有孕,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就是看不惯顺妃一有孕了,马上端起架子来。
贵妃姐姐,你没看到她那个样子啊,感觉自己跟皇后姐姐并肩齐了,连贵妃姐姐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宋琉璃劝道“玲珑妹妹,你心直口快,这样的话以后少说,小心传到有心人耳里,会找你麻烦的。”
“我才不怕她呢!哼!”
葛秀英在旁边说道“姐姐,我们是找贵妃姐姐学唱曲,不,皇上说不叫唱曲,叫唱歌。”
董玲珑连忙说道“对,对,我们跟贵妃姐姐学唱歌。顺妃在那边唱昆曲,我们在这边唱歌,各唱各的。”
远处悠悠地有女子唱曲声传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朱翊钧不由转头轻声问道“这是新折子昆曲吗?”
祁言轻声答道“皇爷,这是新折子,江西临川大才汤显祖所作的《牡丹亭还魂记》,凤洲先生极力推荐,名满江南。”
“汤显祖?”
“是的皇爷,听说汤显祖四代皆有文名,名满江西。本人也是一位神童,五岁时进家塾读书,十二岁能诗,十三岁从徐良傅学古文词,十四岁便补了县诸生。
这次江西乡试,汤显祖考得甲科举人,来京参加明年的春闱。
路过江南时拜访了凤洲公,拿出他写的《牡丹亭还魂记》戏折,说是根据时下流行的话本《杜丽娘慕色还魂》改编的。
凤洲公大为惊叹,连夜安排戏班演习,然后还帮它改名叫《牡丹亭》。
一经演出,江南为之轰动很快就传到京城了。”
《牡丹亭》这么早就出来了?
蝴蝶效应?
也好,江南刚经历三大案的摧残,文人士子正是低迷的时候。《牡丹亭》一出,他们就有事做了,重新吃喝玩乐,挥洒人生,继续风流文雅的生活。
至于徐家为首的数千户此前的世家缙绅,以及上万名士大儒们,亲者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董玲珑说道“以前听人说皇上没有什么才识,是我朝翰林大学士们教过的最差的学生,我看都是屁话。
皇上写的歌,多好听啊。”
葛秀云在旁边附和道“对,对,我最喜欢皇上给我们俩写的那首草原上的歌,我真是爱死了”
不由分说她就唱了起来。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哦”
唱得两句,董玲珑也忍不住唱了起来,唱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