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别乱编,阿舟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夸张了。
春莺:“……反正,圣子说了,跟公主成亲之事,不管多少阻碍,他都甘愿。”
这倒还像他说的话。
云心月笑了笑:“不过,这么多竹竿拦着,他要怎么过?跳竹竿?”“当然不是。"一旁随时准备堵门的秋蝉,都没忍住笑了,“是唱我们南陵娶亲的歌,一竹竿一曲。”
云心月吃惊。
唱歌……
她还没听阿舟唱过呢。
楼泊舟亦是近两日才练,唱得不算流畅,但并不难听,反而因为他清亮的少年音,有种很独特的韵味。
她觉得好听。
过了竹竿阵还不算完,他还得在一堆竹楼里找到她。云心心月满心以为难不倒他,可没想到他竞然不用蛊蛇,而是靠双脚一座座竹楼翻找,找出一头薄汗。
堵门的人反而难不倒他。
他一个个提后领子丢身后去,连春莺和秋蝉都没得到丝毫怜悯。身后"哎哟"声一片。
云心月笑得差点儿没握住手上的金丝羽扇。“阿月。我来了。”
他带着一身热腾腾的杉木气息蹲下,仰头看着她,呼吸急喘。少年体魄强,除了那事儿,她都不曾听过他做什么会大喘气,一时之间还有些新鲜。
不过一一
看着他额角的汗水,她心疼更多。
云心月掏出帕子,给他擦掉额角的汗:“大冬天的,怎么那么多汗,是跑得很急吗?”
“嗯。“楼泊舟握住她持扇的手腕,双眸像是要穿透金丝羽扇,落在她脸上,“急。”
很急。
成亲前一日不能见她,他躲在高楼上看九善宫,从书房敞开的窗看进去,不见她有什么激动,只如常锻炼、看书和陪苟无伤玩儿。这场亲事,是他强求而来,他自是不敢再求她欣喜若狂,甚至怕她突然醒来,中断一切。
他是卑劣的贼人,偷来珍宝,便日日惶恐,害怕失去珍宝。如今能真切感受到她的触碰、温度、气息,他才稍有些安心。“急什么。“云心月将帕子收起来,用指腹点着他眉心推了推,“我又不会跑。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楼泊舟抓住她捏着帕子的手,收紧。
云心月挠了挠他的掌心:“怎么发呆了?”“没什么。“楼泊舟将她的手抬起来,放到脸颊边,“总觉得像一场梦。”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云心心月笑:“说什么傻话。"她捏了捏他的脸,“先松手,我有东西给你。”楼泊舟不舍松开。
云心月从腰带掏出两颗用油纸包裹的糖,塞进他手里,摸了摸自己的腰肢,小声嘟囔:"珞死我了。”
“很疼吗?"楼泊舟伸手就要给她把腰带解下来,好好看看。云心月赶紧拦住他,压低嗓音:“你干嘛,这只是夸张的说法,你怎么又当真了。“她有些好笑地把他的手覆上糖块,“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给你留的,你快吃。”
他们至少得到日落才能吃上一口饭。
楼泊舟捧着糖,又愣了:“给我留的?”
“嗯。“云心月催促,“快吃,待会儿你还得费力背我下山呢。”想想都累。
见他愣着不动,她用手指把油纸搓开,捻了送到他唇边,用力推进去。指腹轻轻敲在他牙齿上。
他尝到了一丝甜。
“怎么样,好不好吃,甜不甜?”
“甜。“楼泊舟垂头拆开另一颗糖,塞她嘴里,“一起吃罢。”他什么都想与她一起试试。
“咳咳。”门口喜娘提醒,“圣子莫要误了赐福的时辰。”与民同泽,可不兴耽误的。
云心月抽回自己又被握住的手,张开怀抱:“快,背我。”楼泊舟“嗯"了一声,稳稳当当背她下山,在一浪盖一浪的喧哗叫喊声里,一步步走过竹编的筐,把她送进车驾。
一路上,他还得在马上受着两侧路人泼到身上的细碎彩带,直到踏上祭台。祭司也换上一身红衣,在祭台上等着。
“赐福之前,老朽须得问圣子与公主两个问题,再向天地盟誓。”云心月应声:“好。”
祭司扫了满眼只有公主的圣子一眼,收回目光,展开红色文书:“敢问圣子和公主,是否确定,愿意与身边并肩的人缔结姻缘,不离不弃?”楼泊舟早知道有这一段,可心跳还是无法抑制地加速。他掐紧手心,臂上青筋突现,随肌肉狰狞滚动。“我愿意。”
两叠声在祭台响起。
楼泊舟侧眸盯着她的脸,嘴唇微张,漆黑眼瞳缩了缩,似是有些不敢信。她的眉眼舒展,眼周肌肉松弛,微微提起,是由衷感到愉悦时才会显露的容色。
他顿时生出一种她在真心说愿意的错觉。
可是一一
怎么可能呢。
她最是讨厌旁人用蛊操纵一个人,若她清醒知晓此事,怕早已拂袖而去。哪里会愿意和他成亲。
“敢问圣子和公主,此后余生,是否愿意与对方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富贵同享。”
“我愿意。”
云心月说这话时,语气如笑颜明媚。
哪怕是假的,也令楼泊舟情不自禁一阵眼热。祭司合上红皮文书,四平八稳道:“那就请圣子和公主对天地盟誓,言,愿与君携手今生,同心同德,不离不弃。”“我云心月,愿与楼泊舟携手今生,同心同德,不离不弃。”祭台半响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