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潜将方才记下的内容整理完毕,请了印,而后派信使当即往寿春方向发回。看书屋 追蕞欣章洁
在天色全黑之前,信使来得及赶到下一个驿站。
随于皇帝身侧出巡,在太和年间已是常态。上至内阁阁臣,中至侍中、大臣们,下至年轻的散骑侍郎,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常态。
对于侍中来说,裴潜与徐庶二人通常宿于同一营帐。
夜深,营帐中的油灯已经熄灭,营内也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有巡营军队按规律的脚步声。
此番出巡,中领军毌丘俭负责外围警戒,皇帝的中军营帐通常由步兵校尉卞兰、越骑校尉甄像、射声校尉曹爽这三人所领的军队轮流负责。
曹爽且不必说,卞兰是武宣卞后的亲族,甄像是文昭甄后的亲族,都是皇帝可以信重之人。历来天子戍卫,要么选用亲族、要么选用嫡系。
裴潜仍未睡着,睁着眼睛看着帐门的方向出神,想了许久,才小声开口唤道:
“元直可睡下了?元直?”
直到喊了五、六声后,徐庶才被裴潜唤醒,有些恍惚的问道:“文行何事?”
“元直还未睡啊,那就好。”裴潜从席上翻身坐起,清了清嗓子:“关于今日下午之事,我始终有些想法,但自己又说不准,元直不妨与我一同参谋一下。”
徐庶没有睁眼,依旧侧卧:“下午何事?”
裴潜道:“你转过来。”
“好。”徐庶无奈。
待徐庶将面孔朝向自己后,裴潜这才说道:“元直,你说司空和内阁几人在当下提这立储之事是为何?”
“为何?”听到立储二字后,徐庶的困意也没了,披着被衾如裴潜一般盘腿坐起。
裴潜轻声说道:“元直你想,今日钟毓在帐中念此事时念得仔细,一句未漏,你我全都听到了。微趣小税 冕废岳渎司空提议此事之前,提到了太常韦诞从洛阳送过的书信,书信中将邺王夸了好一通,你记得此事么?”
“文行,你是说司马懿和韦诞二人有事?”徐庶反问。
“不,韦诞不会。”裴潜笃定的说道:“此人素为名士,并无才能,太常虽为九卿之一,但如今也不掌握什么实际权柄,陛下用他就是补个缺的。此人不会与内阁牵扯过多。”
“元直,你且想一想,这些时日你我随在驾前,都发生了什么?”
裴潜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徐庶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徐庶同样轻声问道:“是蒋济?”
裴潜轻叹一声:“你我都知晓,陛下欲要太和九年征吴之事,是陛下与蒋济第一个说的。陛下当日言语中说,允许蒋济与枢密院、尚书台沟通协调五万水军的方案,他与内阁之人说此事也属合理的范畴之内。”
“可征吴之事事关重大,若成,则四海混一,谁能为此事出力更多,谁就更有可能得到高位。自古立储之事,无不伴随朝政争端,若因立储起了争端,则谁能从中获利,谁就能经手更多执政之权,也就能更有可能在征吴时立功!”
徐庶静默了许久,长叹一声:“人心险恶。”
“是。”裴潜道:“陛下有陛下的分派,今日听陛下之语,我已听出了些许。但你我身为侍中,也需为天子分忧!”
徐庶道:“文行,你已下定主意了?”
裴潜应声:“是,该说的话,我定要与陛下说。元直,你我身为侍中,置身事外,正可进言此事。陛下令臣子议论本就有促进此事的意味,我意将此事再度扩大,让一众朝臣各自都动起来,这才能看出众人的真正心思!”
徐庶笑道:“也是,你我乃天子侍中,无论外朝如何,我等侍中不受关连。文行想怎么促进?与我说来听听。”
裴潜竖起三根手指:“三件事!”
“封王封公主、为诸王选属官、允许朝野议论此事!”
徐庶也是多智之人:“可行!”
“如今乃是太和七年,魏室立国十有三年,天下格局已经明朗至极,吴蜀败亡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了。”
“自陛下即位以来,顾全大局、少起争端,朝中依旧是那些建安老臣和黄初年间的旧臣得用,太和一朝比黄初一朝功业更伟,如今局势安稳,正该将那些旧人换一换了。”
“元直,我也有此意!”裴潜跪坐而起:“既然你我二人一并为国事担忧,不如现在趁夜去找陛下分说。有时午夜谈事,比白日禀报效果更佳!”
“好。”徐庶说:“且穿外袍,戴冠吧。”
“嗯。”裴潜应声。
如今的大魏,实在是人才济济。
位居三公的董昭、陈群、司马懿皆是能辅国事之人,九卿、尚书、枢密中也尽是贤才和干材,各地刺史素来从命,四方武将尽皆忠实。
换句话说,更换几个权力顶峰的大臣们,对当下的大魏来说影响不了国势。
谁一定就比别人强?无非是位卑者还未坐到那般尊位上。
身为侍中,裴潜和徐庶二人难道就没有私心了吗?既然陛下这么多年来有意压制朝中政争,现在有了纵容的念头,不妨在上面再添一把火!揣测君心、明晰上意,还没人能强过侍中。
二人一并出帐,寻了今晚值夜的步兵校尉卞兰,说有要事禀报皇帝。卞兰不敢怠慢,亲在军帐外将皇帝唤醒,得到许可后,将裴潜、徐庶二人领到了帐中。
“这么晚了,裴卿和徐卿有何事要与朕说?”
曹睿斜斜卧在榻上,借着帐内唯一一盏微弱的油灯的光芒看了二人一眼,而后继续闭目养神。
随着裴潜和徐庶二人将方才商量好的话逐句说出,曹睿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你二人是觉得朝局当乱一乱了?”
“正是。”裴潜拱手道:“臣和徐侍中以为自陛下即位以来,一直稳定朝局,从来不准大臣们挑起争斗。但人皆有好胜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