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不想去,宁可找客栈住在外面也不想回去。但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沧寐拒绝了风逸卿准备好的马车,于是,风逸卿陪她一起走上这条繁华昌盛的朱雀大道,皇城之下,热闹非凡,比小城小镇的过节还要欢闹。
“恒泽书院要翻修,芷秋这几天会呆在家里。明年,梦雨及笄,也该送去书院念书,月先生忙碌,你在昏月切不可荒废学业,我书房倒是有几本书,你要是空闲,自己去看看,你都两年未归,当是还记得书房在哪里吧。”风逸卿如同自言自语,因为身边的人只会摇头点头,“看你,气色倒是比以往好了许多,一开始大哥我都差点认不出来...这两年,其实爹和娘很是挂念。”
沧寐的脸白了白,有一股错综复杂的情绪正在涌上来,又被她强行压下。
“二夫人的好意,受不起!”
“你何必...”沧寐言罢,加快脚步,很快淹没在人群里、风逸卿未说出的话,一字字,一句句,化成一团,最后吐出来的只有一声叹息,“唉——”
酒肆开在朱雀大道上,占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酒肆的大门开着,能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行人们也能看到里面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简单利落,江湖人装束,腰间的剑有宝石镶嵌。没有剑穗,这是一把杀人的剑。酒肆掌柜并不担心江湖侠客,因为他们出手阔绰,也因为这里有良好的治安,还因为来人绸衣锻锦,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举止投足显露出非凡的气质,在景泽的繁华世界里炼成人精的小老板一眼就能判断出此人定非凡夫俗子。
来人要了一壶酒,自饮自酌。
两个歇息的脚夫对视一眼,一人结账离开。
杯中酒水清冽,辰夙一饮而尽。
“白日饮酒,不怕误事吗?”有人走进酒肆,就坐到辰夙对面。
花颜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被时刻监视,有人寸步不离跟着。安全倒是无虞。”花颜余光一扫坐在墙边的脚夫,那脚夫偏过头去。花颜冷冷一笑,“江湖门派的实力再大,想要和朝廷抗衡,那只不过是痴人说梦。你不要妄图撇开我们去救她,她也不会跟你走。”
辰夙感到心烦意乱,他想过如果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他可以带小沧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只不过这样势必殃及昏月谷,就算他狠下心来,小沧也不答应,更何况她家就在景泽。心里的念头被花颜一句话否决,由不得他心烦,花颜在此说这些话,可能也是谷主的意思。
巍峨的宫殿金碧辉煌,一百二十支蜡烛将这里照亮,温暖的烛火始终无法温暖整个大殿。坐在龙椅上的年轻帝王面色深沉,太医令来通报太后的身体状况。听罢,帝王眉间的川字更深了。
“陛下,太后体内的蛊虫虽然被暂时压制,但蛊毒伤人根本,一味压制不是长久之计,还望陛下早作圣裁。”
天政膺闭目扶额,似乎有看不见的担子压在他背上,直让他喘不过气。
太医令躬身候旨,看不见龙颜。心里盘桓着:子母蛊生生不息,若不早早取出,蛊虫的卵产在体内,一旦孵化,必然一夜之间失血而亡,就算大罗神仙在世也不能救活。蛊虫又放出毒液,蛊毒侵脑,解毒也要花费不少气力,不知道太后解毒以后是否还神智清明。
烛火静静燃烧,在角落打出一片阴影。啪嗒,灯油爆起。
“陛下,三更天了。”大太监的声音不重,但足以让帝王听见。
天政膺抬起头,下面的太医令依然躬身静立。“爱卿先回吧。”
太医令离开后,他原先站的位置此刻站着一个体魄健壮的男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亲信,御林军统领穆修令。在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皇子的时候,穆修令就已经跟在天政膺身后,对天政膺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穆家数代人都是忠于皇室的,天政膺对他也是极为信任。
“信使来报,告示一出,南方并无异动。景泽却是流入多方势力。”
“有哪些?”
“昏月谷,哭魂峰的幽魔宫,青陵城的榭夜山庄,还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不似中原人。”
天政膺满意地点点头,多日来沉如黑谭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看好淞泸月的弟子,朕可是有份大礼要送。”
“娘,那只麻雀长得好怪。”
“这是喜鹊,它呀,专报喜事。前两天娘听到枝上有喜鹊叫,今天就把你盼来了,来,转过来,让娘看看这件衣裳合不合身。”
沧寐眨了两下眼睛,眼前又是一片清明。小院里种的槐树还在,枝繁叶茂,高高壮壮。这还是在她出生后不久种的,那时候家里来了个算命的,说她阴气重,生气薄,容易被小鬼拉去。最好在宅子里种棵槐树。槐有吉祥祥瑞之意,可保佑阴气重的孩子。娘深信不疑,特地挑选了长势极好的树苗,每日浇水灌溉,施肥捉虫从不马虎。在府邸搬迁时,事事顺从的娘硬是不肯丢下这棵树,宁可住在下人住的小院里,她也不愿放弃。
小屋里的杂物已经搬空,这里本来就是给下人住的,没有主人,所有东西都扔进了库房或者被主子随手送给家境贫寒的仆人.连她的树,都多了几条疤。
沧寐长呼出一口气,何为物是人非,即使已经做好准备,看到唯一的念想都被破坏殆尽,免不了心生悲哀。
月残缺,银辉尽洒,记忆里,耳边哼唱的歌谣亦是残缺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