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渊一连被他质疑两次,大呼冤枉,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教道:“师兄究竟觉得我哪句不是真话?”
风泽杳不应,坐在一旁拿起自己带来的书消磨起时光来,准备一到点就走。江南渊悻悻地摸摸鼻子,安安静静地吃起桂花糕来。
他说她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其实并不是随口说说。他性子冷得像冰一样,从来没有人愿意这样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迎上来,受尽了冷眼还笑嘻嘻的。他原本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是真的在乎他这个师兄,但是后来觉得自己很可笑,特别是那日听到子岚说,她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做出这些种种。
她就像极亮的星辰,和听学那晚偷酒时说的那个星辰一般明亮。这样的人,怎么会缺少朋友呢。
她唤他一声师兄,也只不过是一声师兄罢了。观苍山上她要喊的师兄有上百个,而他只不过是挂名上要比她的其他师兄亲近一些罢了,但谁人不知他却是她最陌生的一个师兄。
他一个人在听雨峰待了那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寒凉与寂寞,也从没觉需要温暖来慰藉自己。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烛火靠近的时候,又怎能不贪恋温存呢。
可是飞蛾扑火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人一旦有了想靠近的东西,就会软弱,会踌躇,严重的时候,就会万劫不复。
他知道这人足够热烈,烈到有时眼里的光甚至会灼伤他,所以他才要建立起铜盔铁甲,高城深堑,才能不叫这燎原的火势烧得萋萋。
他合上书卷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知是自己看书入了神,还是被乱七八糟的思绪扰乱了神智,一坐竟坐了这般久。
江南渊罕见地没有吵他,他意外地看过去,只见她手腕底下压着本书,闭着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他上前看了一眼——是本真经书,难怪能看睡着。他弯腰想把书拿开,江南渊却被惊醒了,就着他伸手的动作抓住了他的袖摆,睁开一点眼睛迷迷糊糊道:“师兄,明日来吗?”
风泽杳抽回袖子,将经书拾起搁在一旁,转头走了。
“师兄……”
风泽杳已经走到门口了,只需一步就要踏出房门,听她这么唤了一声,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就听她嘟囔道:
“我没有骗你,真的。”
他脚步微微一滞,淡淡抿起了唇,而后留下一句“知道了”,继续踏步出去了。
一缕细风贴着门缝嘶溜一声滑进来,把他低沉的嗓音载送到她耳边。宛如一声惊雷平地起,这声音激得她头皮一麻,顿时困意全无,一骨碌爬了起来。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屋子里不甚明亮,风泽杳走的时候应该是吹灭了几盏蜡烛。她抱着腿坐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真是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才叫风师兄觉得她是个嘴里没个正型的、就爱唬人?
她心里大呼冤枉。她承认,她是偏爱美人,但不是所有的美人她都爱,世上的美人那么多,她也没对别的美人如此上过心!
也不知道风师兄明天还来不来了,但看样子的确是不怎么想理她的。江南渊心中遗憾,但也向来不是个爱给自己找愁思的,自我宽慰一番后转头呼呼大睡去了。
第二天是被上完早课的师兄弟们吵醒的,师兄弟们秉承着“夜不一定要一起熬,但早一定要一道起”的理念锣鼓喧天地来喊她:“师妹,早课都上完了,该起来吹牛了!”
江南渊烦躁地把头迈进棉被里。
“师妹,辰时了!再不起大长老要来罚你板子了!”
“师妹,别睡了!就算受伤了也不可缺课呀,师兄来给你讲讲道法自然!”
“开讲咯开讲咯!”
不知是谁从哪儿整了一块鼓来,哐当一声砸了一下,登时整个屋子都嗡嗡起来。
江南渊忍无可忍,跳起来大吼道:“滚!都滚!”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生气了!生气了!”
“揍人咯揍人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快跑快跑!”
目的达成,一众弟子嘻嘻哈哈地作鸟兽散了,愉快地前往下一节课。江南渊彻底睡意全无,顶着鸟窝头青筋直爆。
要不是身上有伤动不了手,她一拳给他们全掀翻!
气呼呼地重新躺下来,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掏一本书出来看。这一掏正好掏出那本假无量经出来,她像摸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连忙往床角一扔,惊道:“好险!好险!”
扔完后又没出息地多看了两眼,挣扎一番后又坐起身去够了回来,拍了拍封皮道:“真是岂有此理……哪有这么巧的事。这可不比半夜偷家被主人撞着个正着一般尴尬?不妥不妥,倒显得我这个人好没趣似的!”
她左右打量起身边的物件来,先把假无量经塞进了几案的一堆书文里,后又觉得不妥,万一运气太背给抽到了怎么办?复又把书塞到了棋盘底下,还是觉得不妥。再往床头暗格里一塞,又道谁床头没有暗格,实在是多此一举!最终把书塞进了垫的絮被下面,这才觉得万无一失,满意道:“真是聪明绝顶神机妙算!我就不信这样还有人能找到!”
要说这书一开始也就被她仍在床铺上,闲来无事就翻上一翻,也从没觉得如此这般的见不得人。
江南渊细心地铺好被絮,又整了整被脚,悠哉悠哉地重新躺了下身,双手交叠枕在脑门下边,一只脚架在膝盖上晃动着,就差在嘴里叼根草了。她就这么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暗喜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发现没了这书看之后,似乎还真没什么可供消遣了。
她后知后觉地爬起身来,顿时拧紧了眉,脑海里万千思绪横冲直撞寸步不让,在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