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处幻境当中,我却感觉不到什么禁制。这大约不是要困囿你的术法,只是把你的记忆翻出来再看一遍而已。”
问觞皱起了眉:“我的记忆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只见天色瞬变,方才还烈日当空晴空万里,眼下枯叶四起秋风大作,已值日薄西山之际。问觞回头一看,只见小江南渊再次从屋里钻了出来,这次还背着个大竹筐,边跑边喊:“我去给你们打枣吃!”
爹娘在里头回应道:“多打点!你太能吃了!”
秋风寒人,江南渊却像一点都没感觉到一样,飞快地蹿进山里头去了。
问觞顿觉脑子里一声轰鸣。
她伸手去拉头也不回的小不点:“等等……”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江南渊小小的、蹦蹦跳跳的身体,什么也没抓住,只能呆呆凝视着她轻巧的背影消失在山林尽头。
江禾点灯读书,略带虚弱的少年嗓音穿枝透叶传进她的耳朵里。另一边爹娘还在讨论着究竟是做盐酥鸡还是白片鸡,该放哪些佐料。
细密的林间声响毫无芥蒂地充斥在身侧,好像和以往的几千个日夜一样并无二致。她却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快到即将冲破胸膛,正在这时脚下的土地震动起来,随即耳边传来一声巨大轰鸣,热烈的火焰浪潮从身后铺天袭来,瞬间将空白的思绪吞没了。
漆黑的夜,燃烧的家园,和血红的孤月。
焦黑的残屑漫天飞舞,她艰难地一寸一寸转过头,只见耀眼的白光忽然闪过,漫天的大火瞬间被滔天的大雨替代。
画面一转,自己已经离开了青浮山,站在瓢泼的连绵大雨里。
透过朦胧的雨雾往远处瞧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修士咆哮着朝她所伫立的断崖处追来,她回头朝下看了一眼,看到的是巨大的沟壑和无尽的深渊。
雨幕里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子浑身狼狈地站在人群在最前端,笑得像一朵吹散的血花,凄厉地绽放在高台之上,随后张开双臂,毫无预兆地跌入深渊之中。
人群短暂沉寂过后,突然像疯癫了一般地狂欢起来。
“死了!这贱女人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
“多行不义必自毙!从这里掉下去,怕是连具全尸都捞不着了!哈哈哈哈!”
“让野兽把她咬碎!撕烂!最好把她的魂魄都嚼碎,叫她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
问觞站在悬崖边上,低头静静凝望着漆黑如墨的万丈沟壑,耳边人鬼不分的嘶吼在耳畔久久回荡。
她记得。七年前在黑云山上她与严焰大婚的那一晚,仙门夺走了咒印,毁了她布置的雷阵,将她逼得跳崖。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没料到真有个恨她恨到了偏执的地步的,特意下去寻她死没死,见她没死透又把她拖到太池去,叫众仙门集天下人一同在弑神台上治她的罪。
身后是修士们发狂的笑声,眼前是阴风怒号的空洞巨渊,耳畔是鬼嚎的凄风厉雷。问觞正低头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汹涌巨壑,突然感觉有个人影从自己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只瞧见是个黑色的少年人,发疯似的一骨碌蹿了下去,本能地伸手捞了一把,还是什么都没捞着。
问觞心道,就算是下去看她死没死也不该从这跳,大不了下去了再寻就是了,这么急切算什么?
正暗自腹诽着,就看见旁边不知哪家的女修哭喊着爬过来朝底下嘶吼着:“风师兄!风师兄!”
问觞愣了下神,再一瞧,眼前的高山、疾雨、雷轰、哭嚎都不见了,眼前赫然出现一座简陋的小屋。
还算阳光明媚。只不过自己记忆里倒是没有出现过这个小屋。她上前几步刚想推门进去看看,就发现里面挤了一群黑衣人,迅速地把茅草堆上昏睡的女子扛进了麻袋里。
问觞忍不住制止道:“干什么呢你们?给我放下!”
小昧提醒道:“看着就行了,你说也没用。”
问觞:“你看到别人把自己装进麻袋里你能忍住不说?”
小昧闭上了嘴。
问觞目送着他们从窗户爬进又爬走,喃喃道:“这是哪一段?你有印象没有?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小昧无奈道:“我能有什么印象?那时咱俩打过照面不?”
问觞想想也是,跟着麻袋走了段距离,只见一群黑衣人在青山脚下停了步伐,为首那人伸出白到快要透明的手轻轻掀开了帽檐,露出一张带着病气的、极其苍白的脸来。
小昧小心翼翼地偷看了眼问觞,没敢说话。
手下的人毕恭毕敬地问道:“领头,您想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江禾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古怪到衬得他那双漆黑的眼尤其瘆人。他远远望着太池的方向,缓缓启唇:“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她当初如何待我,我就如何还她。”
手下试探道:“要将她送去弑神台吗?”
“不劳我们动手。”江禾慢慢道,“我要送仙门一份大礼,让她亲口尝一尝被背叛的滋味。”
手下垂首应道:“是。”
接连成圈的光晕散开在江禾病态的脸上,把他的瞳孔映到失焦。一队的黑衣人已经启程,而他站在青山边上一动不动,只昂首望着春意复苏的大夏之境,嗓音快低到听不清:“……阿渊,你为之付出生命的大夏子民就围绕在你的左右,看你被抽筋剥骨,看你血流成河,为你的惨像拍手叫好……你那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永恒不变的东西。你就该知道,是你对不起我,你要付出代价。”
问觞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年自己从悬崖上摔下来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