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珩愈发恭顺。
一队接着一队的人马如同流水一般蔓延到东宫各处,他们翻遍所有的巷箱子柜子,连榻上的被褥都掀开了,地上的花盆也被刨了个干净,后来,他们甚至开始扒开东宫的地砖。
原本庄严肃穆的东宫一下子乱了起了,谢太子看着,听着,袖中的手攥得愈发紧了。
堂堂一朝太子,却得忍受如此羞辱。
谢太子的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恭顺谦谨的温珩,心中暗道,父皇绝不会无缘无故便搜查东宫,定是这厮在暗中捣鬼,此事过后,他定要亲自面见父皇去取了这厮性命。
可是就在此时,后花园来疾步出来一人。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一下锁定了他手中所持之物。
是人偶!
谢太子的目光一下惊慌失措起来,他立马就意识到了,有人要陷害他!
是谁,是谁,是谁要陷害当朝太子,是谁敢陷害当朝太子!
谢太子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到了温珩身上,他立马拔剑直指温珩:“温珩,是你陷害本宫!”
温珩一副茫然之色,面对太子的指责,他却并不恼怒:“太子的意思,臣不明白,只是如今物证在,臣为天子臣,故太子为太子,臣也不敢徇私枉法。”
谢太子身边的臣子一瞬暴怒了,他疾言厉色将矛头直指温珩:“狗贼,你先拿下丞相,今又陷害太子,我看是你这个狗贼想要造反,来人,给我将这狗贼拿下,枭首示众。”
谢太子虽然怒极,可是毕竟今温珩有皇帝旨意,而且又在东宫后花园挖出了诅咒皇帝的人。
皇皇铁证,怎容辩驳。
可谢太子却绝非束手以待之人,他自是清白,但他绝不会叫主动权交给狼子野心的温珩!
他正要拦下东宫戍卫的进宫,可是就在他要抬起手的时候,东宫的戍卫力量却猛然向着对面的金吾卫攻了过去。
谢太子顿时失色:“都住手!”
可是在茫茫的喊杀声中他的话被淹没得没了踪迹。
一片腥风血雨里,局势彻底失去了掌控。
谢太子茫然一顾,自刀光剑影里瞥见了温珩,他看见了他唇畔那一抹冷冷的微笑,一瞬间,冰冷的寒意,顺着谢太子的脊骨直直冲向他的脑海。
是他!
意图颠覆的汉朝的乱臣贼子终于脱下他温顺谦谨的皮囊,露出他沾染着他人献血的獠牙!
所有金吾卫都被东宫的戍卫斩杀,但最重要的温珩却逃走了。
谢太子看着满目的狼藉,此时此刻,他还对有着去章台宫面见陛下严惩叛乱恶贼的心思,可是隐隐约约的,他的心似乎也凉了。
似乎一切,开始进入不可转圜之地。
死局,在此刻已经形成了。
椒房殿。
当谢后听到叛乱的消息时,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她疾步往外走,正好撞进一身血衣匆匆而来的谢太子。
“母后……”
“皇儿……”
当谢后明白前因后果之后,她隐隐嗅到了这背后滔天的阴谋与诡计的味道,谢后一生经历了太多的腥风血雨,从最初的废后行巫蛊到丞相之位屡次易位的风波,她明白,就算自己贵为皇后,为天下之母,有朝一日,终究不免陷入政治阴谋的漩涡里。
她不由想起了皇帝,这个让她从丹阳公主府一跃而上成为皇后的男人,过去的点点甜蜜浮现在她的心头,他在她屡次为难的时候相助于她,他让她摆脱了歌女的命运,在废后多次的针锋相对中,他也总是挡在她的身前,他简直就是一株苍天大树,替她遮蔽了冷酷的风雨。
谢后多么希望这个男人还能在这个危急的时刻站在她和孩子们面前,可是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她的容颜枯萎了,多年情爱也就消散了。
谢后流下泪来。
政治斗争,你死我活,父子,夫妻之情,在皇家的威严与权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进则退,退则死无葬身之地。
她毫不犹豫地擦去痛苦的悲伤的眼泪,凛然正色,将跪地的谢太子搀扶起来,擦去他的眼泪:“太子,今已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了,不可以再流泪了。”
“儿臣立马去章台宫面见……”
“不。”谢后的眉目一瞬刚毅,颇肖其弟之风,“你需要发兵,除奸灭贼,你持皇后令,迅速控制全城,开武库,起长安城防军,杀尽全城叛贼!”
谢太子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过往柔顺温和的母亲一下刚毅起来,她像是一把方才出鞘的利刃,凛凛地展示着她的威严。
“可……”
谢太子的声音颤抖了。
“太子,你是大汉的太子,你的母亲是皇后,你的父亲是当今的皇帝,你的舅舅是大将军,而你,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没有谁比你更加名正言顺。太子当以大局为重,大义为要,而私情退缩之心为后,你今万万不可首鼠两端观望事态。”
“还请母后指点。”
谢太子的心激荡起来了。
“你当立即发布檄文,通告群臣百官长安百姓,今陛下重病,为奸人所蒙蔽,当此之时,唯有起兵,方可挽救大汉基业!”
谢太子猛然跪下,向谢后叩首。
“儿臣明白!”
“成王败寇,自古之理,你为太子,亦不免之!”
谢后紧紧握着谢太子的手,眼中泪光闪动,却不落下。
“莫怕失败,母后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
温珩想得没错,太子果然反击了,只要太子一反击,动了城中武库,起了长案城防,那便是实打实的造反。
温珩的心情很好。
一队全副武装的车马曲折出了长安南门,飞驰而过横跨渭水的白石桥,一路直奔坐落在南山的章台宫。
这是皇帝驻跸的行宫。
马队停在章台宫前,温珩浑身浴血狼狈至极被人搀下了辎车,然后被宫人领进了章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