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隐隐约约的,他竟然听见战马嘶鸣喷鼻之声,他猛然回头看去,一阵冰冷倏忽蹿过脊骨漫过身心,他整个人都仿佛站在悬崖边上,而在前面,是生吃人的恶虎。
黑暗里有谁在逼近,隐隐绰绰的,有刀剑的寒光闪过。
随着威胁一步一步逼近,谢太子的心悬了起来,他浑身冰凉地好像有雪水兜头倒了下来,可是他倏然释然了。
“成王败寇,自古之理,你为太子,亦不免之!”
“莫怕失败,母后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谢太子的手按在剑柄之上,示意部下准备最后一次的冲锋。
火光燃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火把的光照亮幽暗的树林。
“是太子吗?”
试探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
东宫属官上前一步。
“老臣是长陵县县令啊。”
从马上下来一个身着官府的老令。
“原是长陵县令孙有止孙大人?”
谢太子微微放下了戒心。
可就在他们攀谈之际,却有人暗中潜伏而行。
而他却不知道这放松的警惕,却是要他性命的危机。
就见寒芒一点闪过暗夜,直直冲着太子咽喉而来,与此千钧一发之时,却有一箭不知天地何处而来,旋转的箭簇擦过熊熊燃烧的火把,一箭射中了谢太子的肩膀,巨大的惯性带着谢太子猛地向后跌去,刚刚好与那滑向他咽喉的利刃擦身而过,谢太子沉入滚滚波涛之中,些许殷红的鲜血在翻滚的浪花之中很快消失无踪,然后一去不复返地汇入广阔的渭水之中。
“太子!”
一路追随太子的宾客舍人们顿时失色。
孙有止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是谁?”
“是谁!”
孙有止彻底暴怒了,他环顾向四周,看着一脸茫然的队伍,看着在夜风中微微荡漾着着的火把的光,极目望去便是黑黢黢的森林,曲折的森林林稍之上是深蓝色的天空,上面有着微末的星光。
回应孙有止的事聒噪的蛙鸣。
过了许久,孙有止的冷汗浸透了衣裳,他下令,立即处死眼前太子宾客人等。
他听着他们的惨叫,自己却深深地陷入了为难,他又下令,无论如何都要将太子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子必须死,但是太子不能这么死。
太子最好的死法,便是自尽。
——
皇帝突然发了高热,赵夫人日夜衣不解带侍奉在侧。
他半躺在宣室殿后殿的卧榻上,靠在大靠枕上,听臣下的回汇报,当他听到太子投河自尽而至今下落不明的时候,他猛然怔住了,他怔愣了许久,漆黑的眼睛开始浑浊起来。
皇后自尽了,太子也自尽了。
一朝他竟一同失去了妻子与儿子。
他浑浊的眼睛凝望着宣室殿华丽的灯火,良久,他闭上了眼睛。
赵夫人怜惜地搀扶住皇帝,又跳调整了大靠枕的位置,让皇帝能够舒服些。
待到皇帝睡后,赵夫人这才退出了宣室殿。
温珩早早等候在殿外,一见赵夫人迤逦而来,便笑吟吟向他行礼。
温珩:“陛下如何了?”
赵夫人扶了扶鬓上的金流苏,美丽的面容染上了忧愁,她叹息道:“陛下方才得知太子死讯,身体更不好了。”
赵夫人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还请大人早就打算,我们母子的荣耀全赖大人了。”
“臣唯娘娘马首是瞻。”
温珩微笑着说道。
赵夫人的喜色短暂浮上面庞后转瞬即逝:“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此时此刻,天地转圜之机,只要大人与我们母子同心同德,何不能握住这通天的权柄呢?”
待送走了赵夫人,温珩面上那恭维的笑意也如潮水一般褪去了,他长身而在立,静静目送赵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回廊转角处,唇畔勾起一丝隐秘的笑意,眼神却冰凉。
皇帝啊皇帝,你真是越老越糊涂,越老越偏狭,你年轻时的英明已经当然无存了。
“宣御史大夫觐见——”
黄门令尖而细的声音回响在宽阔肃穆的殿宇之中。
你从头到尾只是将我当成你手中一把利刃,想要我跟裴瑛一样,成为为你铲除敌人的刽子手。
温珩缓步走了进去。
我本没有如此的野心,可是我若没有如此野心,便只是一把由别人挥动的没有生命的利刃,利刃终有顿掉的那一天,而我终不只是你的利刃,你赋予我对他人的生杀大权,而这份权利,终将反馈到你的身上。
“臣,御史大夫温珩,叩见皇帝陛下。”
温珩敛衣跪地。
皇帝似乎还没有睡醒,他躺在在榻上,囫囵着说了几句话,温珩恭敬地答应着。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定然全力辅佐小皇子。”
温珩象征性地红了眼眶,声音也哽咽起来。
皇帝又翕动嘴唇,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
温珩又些没听清,膝行几步,可是就在他听见了那好似呓语的几句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出来的话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陛下……陛下不可啊陛下。”
皇帝微微有了些精神,他偏过头去,浑浊的眼睛看着惊慌失措的温珩,微微一笑:“这个女人,密行巫蛊……朕……不能容她。”
温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一下子惨白了:“陛下,此不实之言,定是有心之人……”
皇帝抬了抬手,一卷书简便摔在温珩面前,他急忙拾起书简,仔细一看,却是大惊,他立即再度膝行一步:“陛下,裴氏行巫蛊虽却有其实,但是她并未行巫蛊诅咒陛下,也未行巫蛊诅咒任何人,还请陛下念在裴瑛裴大人为陛下鞍前马后的情分上,饶裴氏一条性命罢。”
“裴氏明知故犯,罪不可赦,又与近臣相交过密,屡涉政事,长安多少事都是这个女